他本欲借裴长宁逗弄崔琰,却见她面上不但丝毫没有羞色,反倒还很真诚地向着他惋惜道:“唔,的确是很可惜。”说完便径直出了殓房。
林秋寒不禁愣住,屋内几人皆望着他嗤嗤地笑,连裴长宁都忍俊不禁,挑着眉向他投去嘲讽的一瞥后便越过他也走了出去。
林秋寒双手叉腰,回瞪着努力憋着笑的众人,对于崔琰,他真是甘拜下风,可脸上却挂着不甚服气的笑。
倚云楼的案件崔琰算是参与进去了,以她不会转弯的性子,要将调查的方向引到书生身上,大概也只能同裴长宁直说,但是她现在有些犹疑,倒不是怕引起他更大的怀疑,只因她隐隐地觉得这桩案件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提供的线索是错误的,那倒不如什么都不说,静观其变就好。
眼下,她更在意的是崔瑶。按照她的设想,去宝泉寺的当天早上,她会估摸着时间寻隙给崔玥下药,在三人去寺院后山的时候药性刚刚发作,之后她便以崔玥腹痛需要山泉水为借口让崔瑶独自去寻找,接下来便要看裴长宁的了。
临行前一夜,崔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生性看似冷淡,内里却是个纯善的姑娘,平生第一次做这样为自己所不齿的事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可想起前世里崔瑶弥留之际凹陷的双眼,如枯竭的古井,毫无少女独有的光彩,她便再也容不得自己优柔寡断。
崔琰是后来才知道,崔瑶同莫齐慌乱中的相遇在她心中埋下了生死决绝的种子。从满怀希望的议亲到被退婚,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憧憬与幻灭。
崔瑶是她见过最温婉善良的女子,可就是这样一个柔顺听话的女子,在耗尽了所有希冀之后不管不顾地淋了一场大雨。自此便一病不起,那时崔琰并不在南临府,等她回来时已是迟了。
自崔瑶死去,一直到重生至今,那双满含屈辱不甘的眼总是萦绕在她脑中。
所以,今生今世,她无论怎样违背本心,都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她这样胡乱想着,直至虫鸣渐歇时分才昏沉沉睡去。
一早起来,阿窈知她今日不去医坊而要随着刘氏去宝泉寺,便替她备了一套嫩柳黄的襦裙。这套衣衫还是老夫人在世时替小姐置办的,颜色早已不似先前那般鲜亮,不过因小姐平日不大穿,现在也有八成新,穿出去倒也不显寒碜。
不料崔琰起身时瞧见了就微微蹙起眉头,却听阿窈念叨:“小姐今日又不是去给人瞧病,生得这么好看,又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不能总穿那些素净的,你看大小姐、二小姐,哪个不是成天盘算着穿的、戴的?只有小姐你,统共就那么点月银,还拿去买医书,买那么多书干什么,又不做先生……”
为了让阿窈闭嘴,她只得乖乖换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闭上眼睛,任由阿窈倒腾去。
“好了!”不久,阿窈便叫道,“许久不梳头,手都生了。”她一边抱怨,一边欣赏镜中的崔琰,不由地惊叹,“天上的仙子也不过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