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断腿巨人,白米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包裹着断肢的绷带，以及绷带上的泥沙尘土和干涸的血迹。

“他的腿……”

小五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间，很快恢复,状似轻巧地说：“人没事就好。”

潜台词就是，人没事，但他那条腿保不住了。

白米喉头发涩。

这是他生平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战争的无情和残酷。

对于巨人来说，健全的四肢就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

而今他们失去了一条腿，就好比雄鹰折断翅膀，猛虎失去爪牙。

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武器,他们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理想和信奉的价值观或许都会遭到山崩地裂、翻江倒海似的巨大冲击。

小五注意到白米的反应，笑着耸了下肩,“七嫂可别担心，他状态挺好的,还是跟从前一样能吐槽能抬杠。”

说到这儿，小五稍稍停顿了一下,对顾天卿说,“只是他觉得很对不住七哥的栽培。”因为二雷（断腿巨人的绰号）跟他以及当时执行任务的其他几个人一样,都是顾天卿一手提拔起来的。

顾天卿：“没什么对不住的，退居二线一样可以有所作为。”

小五立刻振奋精神站直身体，“是，七哥说得对！”

凝重的气氛似乎消散了。

小五也没在刚才的话题上继续，转而跟白米介绍。

“这里的牛排都是经过腌制的，肉嫩多汁,酱汁口味也丰富，黑胡椒，红葡萄酒，波米滋汁……最畅销的还是黑胡椒,我一口气能干六块，七嫂一定要吃这个！”

白米附和说行，“你要在这儿吃吗？”他抬眼看了下顾天卿，“待会儿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他们。”

“那我肯定要留下来吃啊。七嫂和七哥去看他们，他们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小五眉飞色舞地说。

牛排区排队的人看起来多，但往前移动的速度也快，只聊天的这么会儿功夫，就轮到白米他们了。

白米要了两块黑胡椒牛排，搭配了土豆、西红柿和芦笋。

滋滋冒着油泡的红棕色肉块重叠装盛在白色圆盘内，上面淋着酱汁，旁边还有黄的、红的、绿的配菜点缀，叫人食指大动。

顾天卿要了十块牛排，配了西蓝花和蜜糖豆，大厨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知道他左手骨折，还特别机警地帮他把牛排全都切分好了。

至于小五，这个据说能一口气吃下六块牛排的人，这一回居然只点了两块。大概是因为二雷的伤没什么食欲？

三个人找好位置坐下。

白米吃了一口，牛排肉质鲜嫩，酱汁浓郁诱人，单从口味而言绝对能排进他吃过的牛排前三。

他将将毙掉第一块，小五已经狼吞虎咽吃完站起来了，他以为小五是吃着不够还要添，小五却拎起保温饭桶说：“我去给那家伙排牛排，你们慢慢吃。”

白米才反应过来，“瞧我，刚才都忘了提醒你把二雷的一起打了。”

“没事，我是故意等到这个时候的，他挑剔，喜欢吃热乎现做的。”

白米顺着他的话调侃，“这么迁就他？”

小五“嗨”了一声，“这可不是迁就，我就是懒得听他叨逼叨。”

白米他们吃完，小五也正好拎着保温饭桶过来了。

小五来食堂的时候搭乘的是军区内的区间车，那玩意儿停靠的站点多，慢得要命，他从医院过来都花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白米他们既然也要去，他肯定就蹭车了。

越野车直奔骨科医院，停入停泊区，三人乘坐电梯上楼。

小五走在前面领路，白米和顾天卿跟在后面，等走到其中一间病房前，小五示意他们就是这儿了，他推开房门，二雷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传出来。

“买个牛排花了三小时十五分钟二十七秒！我差点就报人口失踪了！”

小五回头冲白米翻白眼做了个“杠精转世”的口型，随后走进病房，让到门边。

原本只穿着大裤衩悠游自在晃脚丫的二雷漫不经心往他身上瞄，余光瞧见后头的白米和顾天卿，忽然一个激灵，将被子扯过来盖在自己腰腹。

“七嫂和七哥要过来干嘛不提前通知我？！”他瞪视小五。

“充电呢。”小五回答。

二雷往床头柜觑了一眼，墨蓝色手机果然正放在上面，他无话可说了。

小五见他吃瘪，战胜似的哼笑一声，把保温饭桶放在床头柜，“观察力居然能弱成这个样子。”

二雷要反驳，小五抢在他前头对白米和顾天卿说：“这里没有椅子，您二位将凑着坐下隔壁的病床？很干净的，每天都有人换洗。”

白米和顾天卿都不是穷讲究的人，直接坐在病床上。

白米打量二雷。

比起在山洞里胡子拉碴的样子，他此时要整洁多了，也精神多了，而且看他跟小五斗嘴的模样，心情也还不错。

身带残疾的人最讨厌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残疾的来由和旁人怜悯的目光，这两样他都避开，对小五说：“快把牛排拿出来吧，他不是喜欢吃热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