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委托了殷长夏,才让殷长夏进入了深渊博物馆。
换而言之,是他把e级玩家的殷长夏,害得选到了具有增殖属性的深渊博物馆里去。
李玖浑身僵硬,可比他更加僵硬的人,还有身旁的郑玄海。
陆子珩即将离开此地,郑玄海瓮声瓮气的说:“如果一个月之内,我不能让殷长夏升为c级玩家,我会让出名额!”
让出名额……?
他难道不知道,掌控者名额是无法让出的,这种说法是间接告诉陆子珩,他拿命当赌注了。
李玖是第一次知晓,殷长夏得了郑玄海的掌控权。
他睁大了眼,还未来得及震惊,就被郑玄海发咒赌誓的话给吓住:“你疯了?”
李玖连忙对陆子珩说:“陆队,你别当真,他就是随意一说……”
窗外亮起了红色光柱,这是游戏在清扫阳寿耗尽的玩家。
明明没有人受伤,此刻空气里却好似流淌着血腥之气,照在屋内每个玩家的脸上,落下一大片的阴影。
陆子珩站在窗边,大半个身体被这红光所染。
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
众人:“……”
危险、恐慌,仿佛立即把他们带回了游戏的世界。
陆子珩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身影渐渐消失在夜雨当中。
李玖憋了许久的气,这才强烈的喘息了起来:“陆子珩这才成为a级玩家多久……”
身上的压迫感,简直致命。
郑玄海的表情并不好看,可相比李玖,他反倒心里松了一口气似的。
找到化解这恶意的突破口了。
殷长夏:“安置好时钧和时瑶了?”
郑玄海:“嗯,时钧的精神污染还没完全清除,时瑶在帮他。”
殷长夏:“现在入夜了,家园不安全,我们明天去载物登记大厅。”
这本该是上个游戏之后,就该做的事。
但殷长夏有自己的考量,那时他手里的阳寿还富余,再加上刚得了新星榜前三,就贸贸然去载物登记大厅,就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他手里有载物。
现在隔了一段时间,没那么多人盯着了。
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裴铮在这里,比他更有吸引力。
殷长夏的阳寿所剩无几,登记了载物过后,就能获得十年阳寿,填补这一次的空缺。
夜色渐浓,外面骇人的红色光柱总算消失。靡靡细雨滴落在建筑的青色瓦片上,像是奏响了几段音阶。
裴铮:“我有事,先走了。”
殷长夏:“嗯。”
裴铮已经离开了房间,唯独剩下郑玄海和李玖。
殷长夏:“你怎么还不走?”
经过刚才的事,李玖不敢再放肆,但仍然不想放弃:“血玉……”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正巧裴铮也想要,你可以和他打一架。”
裴铮!?
李玖心底涌起惊涛骇浪,这才明白过来,裴铮进入d继承的深渊博物馆是为了什么。
他心里苦涩,有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
殷长夏竟然真的拿到了血玉,东西就摆在眼前,可他就算再垂涎三尺,也无法得到。
李玖:“……算你狠!”
交易终止,这也是无可奈何。
郑玄海和李玖也走到了外面,李玖一头栽入了雨中,被染湿了身体,也顾不上被雨水腐蚀身体的疼痛。
一腔苦闷无法发泄,未来渺渺,看不到希望,这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等等。”
郑玄海忍不住喊出了口,“你下一场……想不想跟我们一起进去?”
李玖:“交易都终止了,我们也互不相欠,还喊我做什么?”
郑玄海站在门口,知道刚才殷长夏的那番行为是在观察。
李玖比他还惨,身居高位,载物的次数又只剩下一次。
郑玄海:“我只是劝你,不要放弃自己最后一线生机。”
李玖一拳打在身旁的树上,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明明是他自己打了一拳,可打过去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那样,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
“我哪里还有什么一线生机……”
李玖眼眶赤红,“郑玄海,在这件事情上,你不是应该跟我最感同身受吗?我们都是一样的,深受次数类载物的限制。”
外面把他们捧得再高,等载物使用完了之后,他们就会变得跟普通玩家一样。
甚至有些人过于依靠载物,所锻炼出的能力,还比不过一般玩家。
看你起高楼,看你宴宾客,看你楼塌了。
这便是次数类载物玩家的真实写照,一群藏在阴暗处的人,正贪婪的嬉笑着,等待他们落寞时,好争先恐后的上来踩你。
李玖俨然被逼上了绝境,不然也不会这样失态。
李玖仰起头,任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脸,仿佛在问老天爷一样低喊:“我该怎么才能赢得了裴铮?为什么和我抢血玉的会是a级玩家?但凡换了其他人……”
郑玄海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他谨记着自己的位置,就更不能做一个白眼狼,给殷长夏惹麻烦。
如果是上个游戏,他的确和李玖一样的处境。如果不是被逼成那样,郑玄海也不会贸贸然接下考核官任务。
租客那个游戏,他的确毛躁,要不然也不会错误估计殷长夏的实力。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末路。
只是他却因此得到了转机,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明明已经绝望,又得到了希望,感激就会被放大。
郑玄海:“你想拿血玉,无非是想早点凑齐三个游戏内核,晋升a级玩家,这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李玖咬紧了牙关,手指被捏得发白:“我当然知道解决不了问题!”
他在雨中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是用力得连下颚的青筋都凸起了。
一场无声的呐喊。
这种次数类的载物,只能依靠升级修复一定的次数。李玖的载物升级,需要在载物大厅,花费足足三十五年的阳寿。
李玖眼瞳里爬满了红血丝:“……我已经不敢去c级场了。”
郑玄海还是没有透露载物修复的事,只是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了他。
“载物真是一把双刃剑。”
“那些底层的玩家,除了能拿自己的命去拼以外,找不到任何生存下去的方式。”
“这不是很可笑吗?拥有载物的人,反倒更容易退缩。而被逼到绝境的人,反而更容易抛去一切杂念。去拼、去抢、去厮杀。”
“你真的不想为自己再博一次了?”
李玖浑身僵硬,定定的看向了郑玄海手里的伞。
他没有去接。
他明明是凭着一股冲劲才拿到了烈雨二把手的交椅,可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束手束脚。
是什么时候,他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李玖其实很羡慕他们这一群人,就连和他相同处境的郑玄海,也被带动了起来,像是朽木焕发出生机。
郑玄海:“不要伞吗?”
你真的不想在为自己博一次了?
这话重重的击打在李玖的心上,令他觉得震耳欲聋。
“反正都淋湿了,又何必再拿……”
李玖挣扎了起来,僵硬石化的身体,好像被这雨给腐蚀得软化了一些,让他拥有了行动的能力。
李玖:“c级场啊……”
—
殷长夏一直看着,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收回了眼神,将敞开的窗户关闭。细雨斜风再也无法吹入进来,小小的一扇窗户,竟然能隔绝那么多的声音。
殷长夏如同力气耗尽一般躺在了床上,像是要昏死过去那样。
残疾狗也睡在床上的角落,他完全没能发现,从它的耳朵里探出一只米粒大小的蜘蛛,正在仔细观察着他。
[不想帮吗?]
殷长夏还以为这是宗昙的声音,正疑惑着为什么宗昙突然能够在家园苏醒了,睡意却将他打败,令殷长夏睁不开眼,即将陷入更深的睡梦当中。
殷长夏迷迷糊糊的回答:“现在……更想帮唐启泽。”
[你对身边的人,还真够好的。]
殷长夏终于死死的睡了过去,蜘蛛看了一会儿,又像是嫌弃这具狗身似的,却不得不缩了回去。
这个声音直接在殷长夏的脑海里回响,被外壳的温柔缱绻所包裹,里面的本质却是坚冰:[殷长夏,你真不像夏家人,几百年前捡到我和宗昙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殷长夏翻了个身,再也没能听见他的话。
他这一觉睡得太久,直接到第二天的下午三点。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殷长夏才猛地苏醒了过来:“遭了睡过头了,唐启泽,你怎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