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
裴长晋面色微微变了变,看向裴姝的目光微微沉了沉,“但姝儿,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母亲的死,我从未忘过。她的仇,身为人子,我自然会报。但冤有头债有主,齐仙儿犯下的罪,不应该由齐月承担。”
“更何况,她还是你的救命……”
“我知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裴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只觉得连呼吸都冷了,“可正如你所说,冤有头债有主,那恩归恩,仇归仇!”
她可以为齐月做很多事,可以把命也还给她,可以为她赴汤蹈火,但是她永远也无法接受齐月做她的妹妹。
齐月是没有错,但是她的出身就是原罪。
身为子女,她怎么可能与仇人之女姐妹相称?!
害母之仇,她永身难忘!
更何况,齐月不仅要入裴家的族谱,甚至还要记在母亲的名下!
“把齐仙儿的女儿记在名下,”裴姝忍不住冷笑一声,笑声中甚至带着悲凉,“裴长晋,你让娘亲情何以堪,你有想过娘亲的感受吗?!”
“可娘亲已经死了。”
裴长晋的声音也很冷,“而我们却还活着,你以为我和父亲做这个决定是为了谁?齐月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若是我们什么也不管,外人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裴家?!”
“为我?”裴姝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可哥哥……你们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裴长晋微微一顿,半晌,才道:“裴姝,你太较真了。”
那一刻,裴姝只觉得可笑。
较真?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在她同母兄长的心中,只是太较真了。
“我不会同意齐月进裴家族谱,更不可能同意她记在母亲的名下。”她看着裴长晋,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一字一顿的道,“永远也不可能,除非——”
“我死。”
直到掌门寿诞结束,姬不夜与闻人靖、仲无愁三人也没有出现。
据说是因为齐月的病情加重了。
裴姝也未再与裴长晋争论,在
听到齐月危在旦夕时,裴长晋便径直朝问月峰而去。按理,救命恩人受伤,裴姝自然也应该去看看。
然而,此时此刻,光是听着这个名字,她都觉得很累。
救命恩人四个字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她的背上。
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因为她欠了齐月一条命,所以她就必须事事退让吗?她可以接受不公,甚至可以接受外人的指责,但血海深仇,如何能忘?
她母亲的命,青岩的命,两条人命,难道比她的命还重吗?
就因为齐月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就可以无视这仇吗?
不,她做不到!
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噗——!”
万灵峰上,裴姝再也忍不住,猛地喷出一口血,鲜红瞬间染满了地上。
仅仅只是想着这四个字,胸中便想是汇聚了一股灼气,恨不得把她烧得面目全非,烧得她浑身剧痛、肝肠寸断!
她硬撑着回了屋,方躺在床上,便失去了意识。
熊熊燃烧的凤凰血脉像是一团烈火,誓要把她焚烧殆尽。
她本以为疼得久了,便麻木了。
可原来,疼痛永远也不会麻木。
裴姝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她来到了一片熟悉的竹林里。
这是裴家的后山,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竹园。
也是她母亲的埋骨之地。
她母亲喜欢清静,因此,这里常年有人守着,本应是安静的。可此刻,不远处却传来了嘈杂之声。
裴姝的身体似是不受控制一般,朝着声音来处而去。
那是她母亲的墓地所在,也是裴家的祖坟所在。
而此时那里围了不少人。
有她的父亲、兄长,有她的师尊、未婚夫和朋友,也有齐月。
此刻,她母亲墓地旁边已经被挖了一个坑,旁边放了一口棺材,齐月正伏在上面哭。
“爹爹,我娘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把她埋在这里,母亲会愿意吗?”齐月忐忑的问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不能让母亲伤心……”
齐月的娘?
那是齐仙儿?
他们要把齐仙儿埋进裴家的祖坟,埋在她母亲的墓地旁边?!
那一瞬间,裴姝的心猛地生起了一团火。
她愤怒的想要冲上去,阻止这些人。可是她动不了,也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发生。
“你母亲宽容大度,最是大气之人,岂会在意这些小事?”裴无韦道,“齐仙儿虽犯了错,但……她毕竟生下了你,也是为了救你而死,也算是赎罪了。”
赎罪?
齐仙儿向谁赎罪?
裴姝只觉得荒诞的可怕。
齐仙儿害得是她母亲的命,她怎么赎得罪?!
“娘……娘是爱我的。”
齐月怔怔的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爹爹,谢谢您,谢谢您能同意娘的要求。是我太弱了,若是我强一点,她就不会死,是我害了她。”
“不怪你,”裴无韦顿了顿道,“你娘是个好娘亲,也是我裴无韦的……妻子。”
妻子。
妻子……
太可笑了!
实在是太可笑了!
若齐仙儿是他的妻子,那她的母亲呢?又是什么?!
父亲,父亲,您可还记得谁才是你明媒正娶的人?
您可还记得您曾许下的诺言?
您的妻子若是齐仙儿,那沈茹呢?
她又是什么?!
床榻上。
面色苍白的女子再次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素白的床单。
问月峰上。
裴长晋到时,齐月还在昏睡着,医峰的大长老尤长生正在为齐月诊脉。周围还站着不少人,身为剑尊的姬不夜自然站在最前方,而旁边还有仲无愁、闻人靖,以及他的父亲裴无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