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当时很惊恐,好像还吓得失声了几日,前几天才又重新能发出声音。
此时韩守邺紧紧地抱着鲤儿,乍闻晏夫人的死讯亦惊痛不已,然而他知道如今自己是孩子最后的依靠,他是一个父亲,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
他闭了闭眼,继而极其温柔地抚摸着鲤儿的头,哄慰道:“鲤儿乖,鲤儿不怕了,爹爹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
他一直这样安慰着,持续了许久许久,鲤儿终于慢慢不再哭了,只是依然紧紧地攥着韩守邺的衣襟,唯恐父亲再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他拉着父亲问道:“爹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鲤儿想回家……”
只这么一句话,便让韩守邺的眼泪禁不住掉出了眼眶。
他为在孩子面前落泪而感到极度的羞耻,因此很快便将它擦掉了,又紧紧地把孩子抱住,自己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痛哭,鲤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不跟自己说话了,自然难免焦躁地再次哭闹起来,这时韩守邺伸出手在孩子颈后轻轻一点,鲤儿立刻便失去了知觉,在他怀中昏睡了过去。
韩非池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依然面无表情。
他看着韩守邺小心翼翼地让鲤儿躺在地上,又看着他艰难地一点一点爬到牢门口拉住自己的衣角,这个险些让大梁天翻地覆的男子此时正仰头看着自己,目光中流露着无限的哀求。
他对他说:“仲衡……就算大伯求你,只求你这唯一的一件事……饶了鲤儿……他是无辜的,他只是个孩子……”
他拖着他已经废掉的双腿给韩非池下跪——一个长辈,给自己的亲侄儿下跪。
而韩非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依然毫无感觉。
他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无论往上面泼多少血多少泪都将无动于衷,他还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冷又硬,平铺直叙地回答道:“国法无情,倘若易地而处,大伯会放过罪人之后么?”
他的话如此冷漠,引得韩守邺一阵惨笑,在阴森的牢狱中显得尤其瘆人。
“罪人?”他笑着反问,“我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