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泠的弟妹秦氏素来与她交情不浅,时常同小姑顾婧琪一道来她房里探望,有时聊得稍微久些难免就会撞上饭点儿,因此时不时便会一同用膳。
顾婧琪平素一向喜欢到大嫂嫂屋里蹭饭,是因知道这位嫂嫂手中宽绰,于饮食上又很有江左风味,自然觉得新奇喜欢。只是近来嫂嫂在养病,吃的汤汤水水虽都是养人的,可总有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儿,她便因此有些嫌弃了,到沈西泠屋里的时辰越来越早,是有意避开饭点儿呢。
顾婧琪今年刚满十三岁,是正儿八经的豆蔻之年,正是小姑娘活泼爱热闹的时候,每回一下学就往沈西泠屋子里跑,那时秦氏大半已经在了,要么和沈西泠一起坐在小花厅的圆桌旁聊家常,要么就一起读读书写写字,悠闲惬意得很。
而顾婧琪一来,势必便要叽叽喳喳地同嫂嫂们说闹腾话,小嘴儿叭叭叭的,很是讨人喜欢。
沈西泠一向很喜欢这个小姑,觉得她质性自然天真可爱,而如今她看她更添了几分感慨。
她毕竟刚从那场大梦中醒来,尚不能彻底从那梦境中抽身出来,时不时就会被什么不相干的因由牵扯着、重新陷进梦里的思绪里去。譬如眼下她每回瞧见小姑都难免想起在梦里她自己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即便是最后与那人分开时她也不过十六岁,说来正与如今的顾婧琪年纪相仿。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样的呢?
诚然她与婧琪不同,远不如她这么开朗活泼讨人喜欢,但她也的确有过一段很明媚的日子,从她十二岁开始,一直持续了近五载。她曾在这些岁月里享受过很安宁的生活,在一个她所钟情的男子面前欢笑流泪、肆无忌惮地索取偏爱,还曾得到过他发乎于心的诺言。
那实在太过美好了。
她有些神往,梦中的情境似乎又有要吞噬她的趋势,所幸婧琪一直在她身边说话,把她的注意勉强拉回了些许。
她正在说她大哥。
小丫头一边凑在圆桌旁嗑着瓜子,一边煞有介事地同沈西泠说:“嫂嫂,你有没有觉得,大哥这几天回府回得有些晚了?”
连紫和挽朱都在沈西泠身边伺候着,闻言都是笑了,而还不待沈西泠说话,秦氏便先点了点顾婧琪的小鼻子,笑道:“哥哥嫂嫂的事,你个小丫头插什么嘴?”
顾婧琪闻言老大不乐意,愈发正经地说了一句“非也”,又称:“嫂嫂这话可不兴这么说,哥哥嫂嫂又不是外人,那他们的事自然便是我的事了,岂能不管?”
一屋子人都被逗笑了,小丫头则十分谨笃,拉着沈西泠说:“嫂嫂可莫要把我的话当玩笑听,我那大哥本来就招女人喜欢的,说不准有狐狸精想趁你养病挖你的墙角——我大哥虽是正人君子,但这一来二去也难保顶不顶得住人撩拨,嫂嫂还是看紧些的好啊!”
这小丫头实在滑稽,说的话再伴上说话的神情把人逗得乐不可支,连沈西泠都被她逗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脸儿,说:“什么狐狸精,什么顶不住,你天天在家塾读书就学了这些东西?仔细我告诉你哥哥,看谁要把谁看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