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要为自己的少不更事付出代价的,只是那时我付出的代价有些太过沉重了,竟是一条人命,”她的语气低落起来,“那是一个跟我做事的掌柜,因我不懂得迂回,他便被行会的人害死了,一家人都失了生活的依仗,我记得那时他的孩子才不过八岁,却就那样失去了父亲。”
她的神情依然带着那时的伤痛,令人意识到这些陈年的伤疤依然留在她的心底,而静默片刻后她却又重新平静下去,显示出她此时心境的刚健——她可以控制她自己了。
“从那时起我终于明白了,权力是多么肮脏的东西,它可以轻易杀死一个人,也可以轻易毁掉一个家庭,”她顿了顿,神情沉郁,后来又渐渐通透起来,“可它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我明白了,人在最危险最迫切的时候,唯一能求助的也只有权力。”
“我没有权力,但我有权力以外的东西,可以借它去交换,”她扫了一眼顾居寒手上的那两页薄薄的纸,“我可以用钱去买权力,他们收了我的钱自然就要为我办事——至于他的事,将军若是为难,我便去找这些账册上的人罢了。”
她说得这么清淡这么从容,可是顾居寒知道,这是胁迫。
她在威胁他。
她知道的,找任何人都不如找他有用,他是大魏的燕国公、上柱国之尊,在陛下面前说话最有分量,她根本不会舍弃他去找这些账册上的人办事,否则岂非南辕北辙?她如今特意将有顾家人名录的账册给他看,就是在胁迫他:如果他不帮她,她就会对他的家人挥刀。
不过这大概也不是全部,她是知道他品性的,若舍他一家能救一国,他一定会不惜大义灭亲,所以她还给他看了更多的名录——如果她将这些名册呈给魏帝,那么大魏的朝堂会发生怎样的震动?如果她借这个名录挑起朝堂党争,那大魏的朝局又会如何?
……她在胁迫他,以他的家族乃至于他的国家为筹码。
顾居寒一时之间甚至说不出自己有什么感觉了。
心痛么?当然。他是钟情于她的,甚至直到今天她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之前,他都荒唐地寄望于她能走出对那个人的执迷,放下前尘过往、回头看看他,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他这个念头有多么可笑了——她不仅不会爱他,而且还不惜为了齐敬臣将他打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