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竹那日早上去了私学见先生,又吃了家中厨房煮的肉丝粥,他没知觉生活会走向如此绝境,也更没想过会在八岁的时候,和父母永别。
泱京的秋日冰凉,雨水渗进带血的土里,颜府的匾额掉落下来,摔成了上下两片,再一队兵来了,将那些古玩器具与名贵草药,全带了走。
屈瑶虽未痊愈,但那日突发的、说不出话的毛病被除了,她已经独自在怀清宫中行走玩耍了几日,这天知晓了颜修将来,因此就佯装着卧病在床了,她含着半包泪,直说:“我活不长了。”
“今日可想吃些什么?”
“胸闷得很,有两天,什么都没吃。”
颜修只管从容专注地诊脉,他坐好了,轻笑后,说:“殿下今日容样尚好,面色润泽,双目有神,脉象也和缓,比前些时候好多了。”
屈瑶并非笨拙的人,她被颜修的视线一扫,便自觉败下阵来,抬手攥着身上的缎面鹅绒被子,轻呼着气,说:“侍御师,我知道瞒不过你的,可我着实不想痊愈,我知道你也并非这城中的人,你自然能够领会我不受拘束的性情。”
“你重疾将愈,陛下与太后定然要知道的。”
颜修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身,他去门外,又穿了一道隔帘,寻见等候的赵喙,说:“殿下的病快好了,你去禀陛下。”
“现在吗?”赵喙穿了厚些的墨绿黑缘深衣,在那处问。
颜修点头称是,因此赵喙便跑去阶下,很快地走了;颜修又回屈瑶的寝房中去,继续问些身体的近况,屈瑶忽然就翻身下床,从那张描金彩柜中拿了只乌色木匣,展开来给颜修瞧,说:“弛斑国进贡的鸡血明珠,一对,送给你。”
“不必了,我不喜此物。”
“咱们国中只有三对,一对送去了先帝陵墓,一对在太后宫中,这是那日封后典礼,陛下送我的礼物,你今日收下,能否许我再病几日?”
屈瑶是不轻浮又不沉闷的人,若是除却身上蓄积的病态,她倒能比过皇族贵胄中的众女子,真正值得称为母仪天下了;可她有些缘由,只愿和这崇城不和。
“我不能收下,”颜修站立着说话,也毫不避讳屈瑶的视线,他有很多分藏在精神里的傲气,又抿唇环视,视线落回,说,“午膳之后尚药局会有人将药拿来,待殿下的身体没了大碍,我回扶汕的时候也到了。”
屈瑶愣在那处,自知道在颜修身上没了办法,她将那明珠收好了,后而命了一室送颜修出去,颜修便作揖告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