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笑得出来?
他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甚至三天后……就该是他们的喜宴。
他的眼泪无声地从指缝间流出,怎么也抑制不住。
哽咽的声音说道:“舅舅,是我……都是因为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顾铮念叨着这句话,他终于明了萧云谏从前说过的意思了。
若不是他的恍惚走神,让马车轮子陷入坑洼而折断。
阿绾早便和乳母一同,去了那茅草房躲避。
而不是留她一人,面对着这些悍匪、强盗!
顾铮抹去了仍是源源不断涌出的泪珠。
一旁有人递来了帕子。
那帕子绣的精细,是鸳鸯戏水。
就如同阿绾绣的嫁衣。
她不过想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平淡淡过这后半生罢了。
他们又不知晓,这是一场梦。
可即便不知晓,他们也只省得——
他们只有这一世罢了。
萧云谏无言以对。
他看着顾铮,心里却如同被未开刃的刀子割着一般。
钝痛得要命。
顾铮接过帕子,慢慢拭去眼泪,抬眸看向递给他帕子之人:“我好似识得你。”
采涟看了萧云谏一眼,见萧云谏点头,方才说道:“是识得的。从前我是陛下身边的女官,而后又嫁与了你父亲为第二任妻子。”
顾铮哦了一声,转头又问向萧云谏:“舅舅,方才那人……可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萧云谏便是不愿说,也只能点了头。
顾铮自嘲一笑:“我不愿与他争什么的,可他偏偏要了我最重要的走。他为什么?他凭什么!”
他的眼眸好似要射出刀子。
若是可行,恨不得当即要将陆晏碎尸万段才可。
“铮儿……”萧云谏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更不知如何安慰自己。
穆恕戎该死。
如今他的儿子,更该死!
顾铮仍是注视着阿绾就像睡着般阖上的双眸,幽幽说道:“舅舅,我想杀了他。”
萧云谏深吸了一口气:“好。”
他知那是陆扶英当做心肝宝贝宠爱到如今的孩子。
可顾铮与阿绾,亦是他一手养育成长的心头肉。
陆晏不似是穆恕戎,不在便不在了。
那更是他与陆扶英之间的纠葛羁绊。
叫他如何取舍?
可他却没有办法,即便他亦是真的想要杀了陆晏。
他现下面对着的是顾铮,唯有言语一声——
“好。”
恰巧那边西厢房中多了几分动静。
顾铮抬眸看了一眼,见萧云谏也是有些心不在焉,倒是说道:“舅舅,我想与阿绾独处片刻,劳烦您帮我去多照看几番凌先生。他伤的也那般重,我也多是忧心。可我与阿绾——”
萧云谏颔首,带着悲悯与歉意又道:“铮儿,对不住。”
“不是舅舅的错。”顾铮好似流干了眼泪一般,“都是我那手足兄弟,都是他!”
——“陆晏!”
我一定要杀了他!
萧云谏了然顾铮那副情愫,只得抿抿嘴,亦步亦趋地回了西厢房。
他好似瞧见采涟与顾铮说了什么悄悄话,可耳鸣的他,即便五感敏锐,却也是未曾听清。
凌祉已是睡下。
如今萧云谏却不去强硬地唤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