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药王被人团团围在中间,去路被挡了个严严实实,无奈只能跟一群关心则乱的人周旋着。

小乖没有围上去凑那个热闹,只是看了一眼一旁同样沉默不语的三尖两刃刀,呆呆问了一句:

“爹爹受的伤很严重吗?”

三尖两刃刀有些惊讶,他是常年跟在主人身边的,同主人心意相通,他自然也是最了解主人伤势的,但没有一个人想起来问他。

这个小丫头的观察力远比他想象得要更敏锐。

但主人很明显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伤势如何。

三尖两刃刀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小乖其实并没有什么敏锐的洞察力,她只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也没想过爹爹会受伤。那个一直沉默着的身影在她眼里仿佛永远那样伟岸,好像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倒下。

她只是面对这样出乎意料的情形时,有些手足无措。

一想到爹爹可能会受伤,可能会闭上眼睛,永远不会在开口唤她的名字,她就没由来一阵心慌。

她还太小,无法理解所谓的生老病死,纵使是仙家,同天地同寿,也终会有归于混沌的时候。

这对才三百岁,在人人都是上万年岁的天界里只是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残忍。

虽然从没有见过娘亲,但她总觉得总有一天,他们一家是可以团聚的。

但是如果,如果在那之前,就已经有人不在了呢。

小乖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当这一切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茫然了。

“那……爹爹会死吗?”

三尖两刃刀愣住了,显然想不明白这个小丫头究竟是怎么联想到这儿的。

这世间,除了主人自个儿不想活了,那就没人能断了他的生机,这一点他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不会。”

他这一次答得很坚定。

但小丫头显然有点不在状态。

她呆呆盯着那个紧闭的铁门,严丝合缝,看不见里头任何情形,但是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她心底悄悄蔓延开。

夜凉如水,清冷的月辉一如既往落在幽色的窗前,真君神殿里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幽暗不见天日,哪怕是皇天白日也是如此。

密室里那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映出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那个身影静坐着,似是在忍耐这什么巨大痛苦,良久终于支撑不住,晃了一晃,吐出一口鲜血。

他撑着身子,再次抹掉唇角的血渍。

宝莲灯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没想到一朝不查被伤得如此重。

这似乎是他出师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

不,不对,还有那一次。

不知道是伤得太重,还是调息了太久的缘故,他思绪飘忽起来。

他还记得,母亲魂飞魄散那一天。

他拿着那柄仇恨铸成的长斧,劈开了桃山,却劈不开玉帝的言出法随。

那时他不懂,为什么他的法力足以劈开桃山,却不足以解开玉帝那随口一句天理难容的惩戒。

等他终于明白,那言出法随里蕴含着则天法地的天条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母亲在十大金乌的照耀下化为灰烬,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绝望。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副丑陋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