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回答池墨,只是异常平静地盯着那双眸子,那双她最喜欢看的眸子。原本里面有一汪深泉,埋藏在无边黑暗里的一双深泉,每次望着那汪深泉时,都能给她带来从未有过的平和安宁。
而现在,她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簇越燃越旺的火苗,将他的眼睛照了个透亮,她望不见那汪深泉在哪儿,也找不到自己的安宁在哪儿。
“池墨,你越线了。”左玄裳侧过头不再看他,“你出去吧,我得准备一下了。”
有什么东西碎了,他清楚地听见那丝丝裂缝绽开的声音,闭上眼吐出一口气,复又缓缓睁开毫不犹豫地向门口走去。
“池墨,”刚打开一扇门,便听见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戏云台见。”
大门在他们的身后渐渐关上,一个立在房内,一个立在房外,二人皆抬首望着同一片金乌西坠的天空。
这阳光,何时就照进来了?
左玄裳眯了眯眼睛,抬脚上前,轻轻关上了那面窗子。
月凉如水,月下的秦淮却从未凄清。
十里秦淮河灯火如昼,琴瑟笙箫从座座歌坊里婉转而出,一支又一支美妙的曲牌在晚风里飘散。
曾有人道“月笼寒水月笼沙”,而后恨叹歌女“隔江犹唱后庭花”,虽是靡靡之音,却也是六朝金粉的靡丽繁华。
今夜秦淮的百姓纷纷聚集于此,朱雀桥和河边两岸皆是人声鼎沸,那河面上更是漂着十几艘画舫,富家子弟们齐齐站在船头张望。这般万人空巷的场景,甚至比当今陛下出行游街还要隆重盛大。
戏云台的前方早已摆好了位置,武林各派一一落座,由于少林寺不懂舞蹈,便请了三位秦淮的舞蹈大家来,都是耄耋之年的老奶奶,眼力看人虽然不大好使,但赏舞那却是刻在骨子里头的东西。
场边摆放的烛台在微风的轻拂下熠熠闪动,柳茵茵着一身白纱蝶衣踏上了戏云台。及腰的长发在她头上松松挽个无忧髻,一支嵌着夜明珠的的白玉钗悬在耳边,身后是万千灯火点缀的夜色,衬得她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下凡仙子一般。
她抬手起势,在如鸣佩环的琴声中翩翩起舞。清颜白衫,青丝墨染,随着燕子伏巢般的轻步曼舞而飘逸飞扬,若仙若灵。
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