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谷无主,除了那两枚久寻不见的令牌,其他的东西基本上默认谁找到的就是谁的,风回谷富裕,如此虽是看起来无耻了些,可法不责众,且名门正派也是缺油水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白找到的秘籍他们也只能羡慕一二,却不能说什么。
“那两个令牌呢?”沈醇问道。
其他人竖起了耳朵。
沈白垂眸道:“尚未找到踪影。”
“那便继续搜寻吧。”沈醇说道。
“是。”沈白巡视着这个房间道。
云景山庄人自也加入了这场搜寻,即便是日落黄昏,也有人点着烛火,打着灯笼在谷内寻找。
沈醇那边做了做样子,天色一暗,只吩咐剩下的人继续找,自己拉了沈白离开了那里。
“感觉像不像一种鸟?”沈醇坐在屋内道。
“什么?”沈白询问道。
“秃鹫。”沈醇说道,“专门清理尸体的一种鸟。”
沈白落座于他的对面道:“确实如少爷所说。”
风回谷已亡,所有的人都在那里撕扯着,争夺着,清理着最后的残渣,如今的画面,任谁还能想到风回谷半日前风光无限的画面。
风回谷的确十恶不赦,但也有一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看着它立于顶峰,看着它垮塌,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看你兴致好像不太高。”沈醇打量着他的神色道。
沈白垂眸道:“只是在想为何连亲人都能杀戮。”
他没有亲人,但观少爷和其父母相处,总是有几分羡慕的,父母威严而慈爱,少爷虽顽皮,但即便脱局之时也惦记着娘亲,自是孝顺的。
经历的越多,似乎心就越软,有时候甚至无法理解那些人如何动的手,如今再让他入石山,只怕他再也不能如从前一般活着出来了。
“人性刚开始对生命都是敬畏的。”沈醇扣住了他的腰身,将人抱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沈白微惊,垂目扶住他的肩膀时却被亲了一下:“少爷!”
“这样心情可好些?”沈醇揽着他的腰身道。
沈白轻应了一声:“您放我下来。”
“如今以你的体重不怕压坏的,阿白不必担心。”沈醇笑道。
沈白呼吸微紧,浑身僵硬到不敢动,沈醇姿势不变,只等他自己慢慢放松:“初时见血都会惊悚,便是杀了动物也会惊慌失措,但一旦有了开端,且有了欲.望和目标,很多东西就会失控,刚开始杀无关紧要的人,杀的多了就无法回头,也不想回头,就会杀挡路的人,亲人……最后只剩下自己,只剩下兽性,你在石山之中可有过友人?”
沈白蓦然看向了他,迟疑了半晌道:“有。”
“暗卫训练杀性,想来是身边的人皆可杀的,甚至很有可能故意让你们培养感情,然后再杀之。”沈醇说道。
沈白的身体在听到他的话语时变得极其的僵硬:“少爷知之甚多。”
“我只是猜测。”沈醇抱着他道,“其中具体如何培养的并不知晓,那个人如何了?”
“他想出来。”沈白情绪略微平静,手摸上了自己的心口处道,“朝我挥了剑。”
幼时相遇,他似乎天生冷漠,而对方的性情则偏向于热情,说不上相互扶持,但在黑暗的石山中,有人陪伴是一件让人仍然记得自己是人的事情,一起挨饿,一起受苦,最终挥剑相向,剑尖没入心口的时候,沈白同样挥了剑,他知道所谓的友情在那一刻宣告了终结,他不再有朋友,也不会再对任何人交托后背。
可谁又能想到,他会在出来以后对自己的主人怦然心动。
沈醇看向了他的心口,眸色微深:“那一剑就是他刺的?人还活着么?”
“已经死了。”沈白说道。
沈醇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轻轻的吻住了他,这个吻不掺杂什么欲.望,更像是安抚一样,让沈白没忍住环住了他的肩膀。
吻分开的时候沈醇摩挲着他的唇道:“不是说想看我哭,想怎么看?”
沈白与他呼吸极近,鼻息之中带着微微的灼热:“改日。”
今日他有些想被他拥有,他的少爷平时是有些娇气的,看起来柔弱无力,可每每在合欢之时,那溢在耳边的轻喘都让他心脏灼热的像是能够燃烧起来一样,就好像被他……深深地迷恋着。
“今日想自己哭?”沈醇轻声说道。
沈白抓紧了他的肩膀轻应了一声:“嗯。”
沈醇微微压制住了呼吸,仰头深吻住了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晚风轻轻吹动,抚过那高低不齐的花朵,让那片花海随风而起起落落。
玉自观是在极深的夜里醒的,玉如是守在一旁,见他睁眼的时候难掩激动:“观儿!”
“祖父……”玉自观出口沙哑,“水……”
“快端水来。”玉如是吩咐道。
侍卫取来了水,一片的忙碌收拾以后,玉自观靠在了床榻处,自己喝着稀粥,脸色略有恢复。
他到底是内功深厚之人,此行身体亏损只因数日水米不进,如今醒来,倒无太多虚弱的状态。
玉如是坐在一旁道:“观儿,你是如何被抓的,被谁抓的?”
玉自观思索着道:“那里午间离谷,就已经有人悄悄跟随,后来到了夜间,他们仗着天黑之间攻了上来,人数颇多,我在一处暂避了一下,咳……本以为只是数人不妨事,却不想他们竟然用了迷药,那药看着只是普通迷药,不想药效颇为厉害,就被捕了。”
“果然是风回谷。”玉如是沉声道,“倒真没有冤枉了他。”
玉自观神色之间略有疑惑:“风回谷,祖父的意思是此事是风回谷所为?”
“是。”玉如是说道。
“但您怀疑还另有他人。”玉自观思虑道。
玉如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小子聪明倒是聪明,可惜的是还不够沉稳,才会着了别人的道,此次风回谷大战,温靳用毒,我中了他的诡计,本以为会就此落于下风,却不想云景山庄的沈醇出手相救,一剑将其斩落。”
玉自观略有惊讶:“他?!”
“正是,江湖人人传言云景山庄的小少爷是个天生体弱的废人,活不过舞象之年。”玉如是深吸了一口气道,“可那日他所展露的内力,比之温靳还要更胜一筹,即使祖父我之前消耗了温靳一些,在如此年龄,也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风回谷和云景山庄乃是姻亲,风回谷在幕后策划此事,云景山庄未必脱的了干系。”
“祖父怀疑风回谷对云景山庄的暗杀并非只是想要得到桂月令,而是合作破裂,如今被反将了一军?”玉自观说道。
“正是如此。”玉如是说道,“从前有个风回谷从中掣肘,如今却是我玉璃城直接对上他云景山庄,分庭抗礼,还有个沈醇,胜负难料。”
“祖父多虑了。”玉自观摩挲着碗沿,眸中有些深邃,他想着那日所见的青年,虽人人都说他病弱,可他的身上除了没有内力外并无一丝的病弱之气,反而丰神如玉,生的一等一的好样貌。
那样的人即便没有内力,懂的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在这江湖之中又何愁没有一席之地,如今知他武功卓绝,独步天下,竟也没有觉得有没有好诧异的。
玉如是蹙眉看向了他:“此话怎讲?”
“他若是真想嫁祸,转移我时不必留有活口,留个尸体才是真正的死无对证。”玉自观说道,“我若是死了,祖父定然大受打击,玉璃城后继无人,云景山庄才是真正的如日中天,可他留下孙儿的性命,说明并非风回谷那般滥杀之人,长恨山之事也与他们无关。”
玉如是听着他的话略有沉吟:“观儿说的也不无道理,若真如你所说,倒是祖父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今温靳已死,事情暴露,风回谷只怕十不存一,如此势力也不过顷刻之间便会垮塌,祖父多思虑一些也是正常。”玉自观说道。
“按照温靳的性情,即便我给了他金羽令,也未必会饶过你的性命,沈醇算是救了你,只是他的确是成大事之人,步步为营,也够心狠。”玉如是说道,“让你多受了许多牢狱之灾。”
“有孙儿这个饵,才能钓上风回谷这条大鱼,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玉自观笑道,“待孙儿养好了身体,自会备厚礼前去感谢。”
“确实该如此。”玉如是道,“也就这几日,祖父带你去谢过,免得他们回了云景山庄,你还得来回颠簸。”
“武林之人停留在此,是为那两个令牌,可寻到了?”玉自观问道。
“寻的人颇多,尚未找到。”玉如是说道,“温靳将此物藏的颇深,也不知他到底塞到何处去了。”
“身上也找过了?”玉自观问道。
“自然,沈啸将他入葬之前衣服皆是换了的,我在旁盯着,他未动什么手脚,换下的衣服都撕碎了,也没见东西,想来不在身上。”玉如是说道,“观儿可有什么头绪?”
玉自观垂了一下眸说道:“孙儿如今刚醒,也只能想到他的身上了,既然不在身上,可能是建了什么密室暗格,若是找不到,就只能将屋子都砸了再找了。”
“届时一片废墟,才不知从何处去寻。”玉如是叹气道。
“祖父想要那两个令牌?”玉自观问道。
“长生秘藏还不知是真是假,如今那东西拿到谁的手上都是烫手山芋。”玉如是说道,“即便我想集齐五令,也得面对一个云景山庄,沈醇绝不是好相与的,我可不想白白折了命在里面。”
“祖父真是通透至极!”玉自观竖起了大拇指。
“你且好好歇息吧。”玉如是叮嘱道,“再不过几日,我们就回玉璃城去,你也好好改改你从前浪荡的毛病,习武之事也不能放松,如今我还能护着你,待我真入土了,玉璃城也得你一个人撑得住才行……”
他絮叨着,玉自观放下了碗,慢慢的拉上了锦被,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催眠了。
待玉如是念完,再看那床上之人,已然睡的人事不知。
玉如是:“……”
那令牌虽是珍贵,沈父却无太大的兴趣,只是为了避嫌,还是在此处停留了三五日也就准备启程了。
他们来时当真是宛如搬家,结果在山涧处砸了不少,也就是一些金银之物在那山涧之中寻回了,如今回去时,不过马车两辆,一辆用来装东西,一辆则用来暂且休息,其他的皆是骏马。
东西零零碎碎的收拾,将要出发之前,却收到了玉璃城递来的拜贴。
“是玉城主前来表示谢意的。”沈筠捏着那金丝玉帛的拜贴说道。
“请进来吧。”沈父说了一声道,“去让醇儿过来。”
“是,爹。”沈筠说道。
此处院落颇大,只是风回谷待客之用,沈家居住在此,如今倒是齐整。
沈父沈母在主院静坐,但见院外踏入一人,玉白衣衫金丝玉缕,玉冠高竖,行走沉稳,生的一副精雕玉琢的好样貌。
“玉自观拜见沈庄主,沈夫人。”玉自观握着折扇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他一收往日浪荡风流之气,倒真是显得格外的沉稳庄重。
沈母只觉眼前一亮,已然对面前的年轻人心生好感,沈父看着面前的青年道:“玉城主不必多礼,请坐。”
玉自观略有推辞道:“晚辈此次前来乃是向云景山庄表示谢意,请容晚辈先送上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