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积雪已深至足踝,马匹打滑,无法乘车。一群人索性轿行回府。官轿直到内院廊下停下,萧冲等在门口。
唐恬掀开轿帘。裴秀缩在轿中一角,整张脸严严实实掩在被中。唐恬俯身扯开一点被角,手掌贴在他额上——仿佛又烫了一些。
裴秀垂着头,下巴勾在心口,被她冰冷的手一碰,激灵灵一个哆嗦,五指痉挛,虚虚抓握一下,微弱道,“救我……”
近来数月,唐恬照顾裴秀如珠似宝——慢说生病,便连夜间迷症都未曾再犯。整个人肉眼可见丰润起来,风姿朗润,有少年气象。
此时一声“救我”,将她一番心血付之东流,无异于一柄刮骨钢刀,扎得她心窝生疼。唐恬有一个刹那的懊悔——他是个病人,不该如此逼他。
第78章 病人我不问了,不问了。
唐恬心中巨恸, 站立不住,双膝一软,扑在裴秀身前。裴秀神志已经不大清醒, 被她这么一坠便跌在她身上, 热炭一样的面颊贴着她, 手足瘫软如绵,间或一两下无意识地痉挛。
唐恬摸索着抚过他面颊, 低声道, “哥哥对不起,我不问了, 不问了。”
裴秀口唇微张,吐息滚烫。
萧冲着实听不下去,叫一声, “出来吧, 我来。”
唐恬擦了擦眼睛,强自镇定,侧过身让出一条通路。萧冲俯身入内,将裴秀连人带被整个抱起来, 回房安置。
裴秀滚汤沸热烧了一夜, 口中胡言乱语,初时一直叫“唐恬”。天近明时,意识不清到了极处, 忽然长一声短一声只是叫“姐姐”, 说一声“救我”, 一时又改作一声“别救我”,状若失智。
唐恬一直守着,听得心如刀搅, 却毫无办法。除了不停手地给他换凉巾子退热,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在疾病的苦海中挣扎求生。
次日近午,裴秀乱七八糟的呓语终于停下,口唇不住细微颤动,却不发声。又一时头颅微侧,慢慢安静下来。
唐恬握住他手腕,心慌意乱中摸不出搏动,抬起头哀求地看一眼许清,“哥哥怎么了?”
许清翻着眼皮看一时,“睡着了。姑娘吓坏了,没见中台有些发汗了吗?宽心,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