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试过一次,不过不是此事。”唐凤年道,“而且你说错了,我并非早知中台阁假冒。池家同我家多年故交,我从来不曾怀疑中台阁会害我。这些年我一直以为黑风口是自己判断失误才致兵败如山倒。我从未叛国,秦淮已倒,圣皇心中知我冤屈,应不至赶尽杀绝,应能给我一个公道——”他语气渐急,说到此处不住咳嗽。
唐恬伸一只手,拍着他枯瘦的脊背,“阿爹?”
唐凤年喘匀了气,“直到唐异陵同我说,当今中台阁根本不是池家人,竟是裴秀那个穷酸。”他忽尔大笑,笑声极其瘆人,静夜之中犹如鬼哭,“我才知道——哪里是时运不济?我在黑风口一败涂地,原来是中了他的杀人诡计!”
唐恬点头,“阿爹果然早已同裴秀相识。”
“当然!无人比我更知此人。”唐凤年傲然道,“只恨当年没有果断出手,将此人弄死在廷狱!叫他反咬一口,毁我一家前程!”
唐恬脱口一句,“裴秀因何事入廷狱?”
“滚!”唐凤年一手掀开唐恬,“你若再同他一处厮混,便不要再叫我阿爹。”
唐恬沉默。
“阿爹知你指望不上。”唐凤年语气冰冷,“我已往诸王府送信。诸王诸相绝不会坐视此等扰乱门阀血脉之事——先叫这厮现了形,再慢慢叫他替你两位兄长偿命!”
唐恬沉默一时,轻声道,“今日叫阿爹知晓,旁的罢了,我绝不许任何人伤他性命,包括阿爹。”
“既如此——你我父女,决一高下便是。”唐凤年拂袖而去。地上已薄薄积了一层雪,皮靴踩在雪地上,吱嘎作响。
唐恬目送唐凤年走远,原地呆立一时,吐出一口浊气。转头关上房门,骑马漫行,出了顺福巷,到得苦茶坊门口,平日里热闹的街巷,在这个大雪深夜,空无一人,偶尔一阵凛冽的雪风匆匆掠过。
唐恬下了马,左右寻一时,估摸到了位置。身后酒楼仍然是那一家,身前的文墨铺子已经换过招牌,如今是一家锦绣布坊——
尽都合着门板。
唐恬往酒楼石阶上一坐,仿佛又在眼前看到那个极其简陋的笔墨摊子。那年倒春寒,中京的春日似同冬日寒冷,少年一袭青布夹袄,坐在街口藤凳上,招揽笔墨生意。
那一日着实冷得出奇,路上几无行人。唐恬好容易跟着阿奶和阿娘出一回门,总着一对角髻,作一个男娃装扮。她从酒楼里跑出来,上前叫一声,“哥哥肚饿吗?里边有饭菜,跟我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