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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新梅抢着和乔秀兰一起洗碗。李翠娥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想着她多半是有话和乔秀兰说,就特地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灶房里只有她们两个,牛新梅也不避忌了, 直接就说:“昨天晚上吃过了晚饭,我看家里还剩两个白面馍馍,就拿了一个去给周爱民。后来周爱民说天色不早了, 非要亲自送我回去……”说到这里, 她抿了抿嘴, 露出了一点羞涩的笑意。

“然后就好巧不巧地让我大嫂撞见了。我干脆就和家里人说了我和他谈对象的事情。”她收了笑, 耷拉着眼睛说:“可谁知道, 我大嫂第一个跳出来说谈对象也成,往后要是结婚,得让周爱民拿五十斤粮票和五十斤肉票给我家才成……”

这男婚女嫁的,南方给女方聘礼, 一直是不少地方都有的传统习俗。

但这都是量力而为,尤其是现在这艰难的年代,谁家也不会开口就是一百斤的票据。

别说是周爱民这样滞留在乡间没有根基的穷知青,就是本地的好人家,也未必就舍得这么重礼聘媳妇了。

牛新梅大嫂提出这样的要求,绝对是有心为难了。

“你没和家里人说周爱民的家庭情况吗?”

“说了啊。我说了他家虽然是城里的,但家庭条件很普通,家里老人还常年生病……可我大嫂就是不松口。你别看我大哥也是个队长,可其实耳根子软的很,我家都是我大嫂做主。”牛新梅纠结地绞着洗碗布,“我啥条件你也是知道的,再有两个月过了年,我就二十三了。谁家这么大的姑娘还敢跟对方要一百斤的票啊,光是想想我都要臊死了,他们还真敢提……”

“你别妄自菲薄,你那么好,不比别人家的姑娘差。”乔秀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但是这个条件确实有点为难人……”

乔秀兰不禁奇怪起来,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周爱民都拿不出这么多票的。上辈子他们到底是怎么成的?

“早知道我就不说是我谈对象了,该说我是强迫周爱民和我好的,我大嫂肯定比我都起劲,生怕周爱民反悔,肯定不会提这种要求……”牛新梅都快后悔死了。说啥他们谈对象啊,就该豁出脸面的。

她这么一说,乔秀兰心想难道上辈子真是牛新梅强迫了周爱民,然后牛家人急着让她嫁人,就把他们的婚事给包办了,所以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越想还越真是,牛新梅本来的意思就是用手段强行把周爱民捆住。要不是这辈子自己重活了,和牛新梅打好了关系,劝了她几句,事情可能真的就那么发展了。

“不然……我想办法借点给你?”

做了这么一段时间的小生意,乔秀兰也算是小有积蓄了。

“不行!这么多票据,就算我和周爱民结婚了,哪年能还的上?而且让他知道我家人这么贪心,我这辈子都在他面前抬不起头!”看着乔秀兰真心实意替自己发愁,牛新梅反过来宽慰她说:“我就是心里难受,想和你说说话。你不必太担心,大不了就这么耗着,我就不信,耗到我二十五六,我大嫂还敢提这种要求!还是你家好,你妈和哥哥够把你看得紧要,再不会这么为难你的……”她大嫂嫌她碍眼,嫌她吃得多,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连她谈了对象,她都要出来为难。

洗完了碗,牛新梅也要回去上工了。

乔秀兰送走了她,忍不住为她的事情叹息。

“想啥呢?一大早就唉声叹气的。”李翠娥问她。

乔秀兰一边摘菜,一边说:“妈,你说我将来要是谈对象了,你会不会跟人家要很多聘礼啊?”

李翠娥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都快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说这话不害臊呀?”

“就我和你两个人,我害臊啥。”

李翠娥也是忍不住叹气。这要放之前,她绝对不用操心闺女嫁不出去,还担心着闺女被高义拐跑了。现在倒好,闺女把高义给打怕了,每回看到她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躲都来不及。有他这个反应,乡里乡亲的,就是想忘了闺女的悍名都不能。以前闺女出门,那些个未婚男青年都红着脸偷瞧她,现在好了,再没有人敢那样了——怕啊,怕惹她不高兴,也给他们打一顿。

乔秀兰的生日月份也大,过完年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了。自从她打完高义之后,再也没人来提过她的亲事了,就除了几个像二儿媳那么不长眼的,拿那种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懒汉来提,都然她虎着脸把人赶走了。

都到这份上了,李翠娥哪儿还敢挑挑拣拣的,只要对方人好,踏实能干活,会对闺女好的,就是家境差点,她也认了。不仅不要什么聘礼,还得拿出攒了多年的私房钱,让闺女风风光光地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