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潜大长腿平日步子迈得很大,他似乎有意让葛不必跟得匆忙,而放慢脚步。昭灵见他在浴间门外停下,回头与葛说着什么,他个头高大,相比之下葛显得很矮,为方便交谈,他弯着腰。
“下楼。”昭灵不打算再观看,转身离去。
两名侍女紧随,她们跟在昭灵身后,主仆一前两后,一起下楼。
越潜进入浴间,脱去身上所有的衣物,整个人躺进浴盆里,他抱胸着,头枕在浴盆边沿,只在水面露出一张脸,闭目养神。
别第的仆人很多,有不少女子,越潜和绝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接触,葛是负责侧屋的女婢,天天见,由此熟稔。
当过多年奴隶,身处于下位,知道他们的辛劳与无奈。
洗完澡,擦干头发,越潜更衣,束发,整理好衣容,这才去见昭灵,此时,天已经快黑了。
昭灵正在用餐,家宰在他身边服侍,越潜过来,昭灵让他上前禀告修缮府邸的进度。
听完越潜的陈述,昭灵只是点了下头,说道:“没有其他事,就下去吧。”
夜晚,昭灵在书房读书,越潜陪伴,他就跽坐在昭灵身旁,挨得挺近,能看清竹简上的文字。
这使得夜读仿佛是两人一同进行,昭灵读阅的内容,也为越潜读阅。
春寒料峭,夜间气温低,昭灵翻书时有搓手的小动作,手指发冷。
越潜默默起身,走至门口,步下门阶,身影消失,没多久就见他取来一件风袍。他把风袍交给侍女,侍女接过,披在昭灵肩上。
侍女问:“公子,要生炉火吗?”
昭灵道:“不必,我一会要回卧室。”
两名侍女听主人这么说,一前一后出门,往卧室走去,她们去熏香,铺床,为主人入寝做准备。
越潜回到昭灵身边坐下,他这人定力很好,能长坐不动,无声无息。
合上竹简,昭灵抬起头来,问道:“我听说你让人将一名作头免职,另提拔一名工匠当作头,有这回事吗?”
越潜从容应答:“有。”
心里不惊讶公子灵知道,看来是新造尹告知公子灵。
昭灵把竹简往木案上一掷,质问:“为什么没听你提起这件事?”
要是换做其他下人早慌了,越潜很镇定:“只是件小事,因此没有禀告公子。”
确实是件小事,昭灵想知道原由,问他:“为什么更换作头?”
“旧作头好酒贪杯,时常一身酒气,且性情粗暴,欺凌老弱,被我免去职务,另选有才干,有担当的匠人充当作头。”越潜一只胳膊搭在大腿上,他陈述时神情自若。
看他的言谈神态,根本不像个伺候他人,唯主人马首是瞻的侍从。
把竹简卷起,握在手中,昭灵能猜测那名旧作头辱骂或者殴打老弱的匠人,正巧被越潜撞见的情景。
“这事便算了,另有一件事:有人见你在南市买粗粮,你买粗粮做什么?”
昭灵直勾勾的目光注视越潜,看他怎么回答。昭灵身边随从很多,这些人等同于他的眼线。
越潜面不改色,很坦然:“给运鱼船上的苑囿友人送粮。”
“我上回说过什么,你忘了?”昭灵声音清冷,眉尾上挑。
越潜回道:“同样的事,日后再犯,必要加重惩罚。”
他记得很清楚,甘愿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