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宁将小脸满在膝盖里,突然痛哭起来:“呜呜呜,宁宁不爱吃药, 为什么非要逼宁宁吃药,宁宁吃了药都要吃好多饴糖的,哥哥忘了吗?”
顾炎彻没有发火,只是拿起帕子擦着手背,整个人眉心蹙紧, 打量的眼光落在顾炎宁的头顶,他觉得眼前的顾炎宁陌生又熟悉。
小姑娘的抽泣声一阵一阵,如猫挠一般揪心,顾炎彻不自觉将手伸了过去,顺了顺她的背,“你……”
顾炎宁拧巴巴的扭了扭背,将他推去了一旁。
十足的闹小脾气的模样。
顾炎彻轻轻抬起眸子,欲言又止。
顾炎宁的这声‘哥哥’,不似魏家出事后冰凉的喊法,反而像极了年幼时,动听而又娇俏,顾炎彻不自觉,心中也随着这声‘哥哥’乱了起来。
顾炎宁哭了一会儿,才将小脸从膝盖间抬起,拿袖子擦着泪,言语更是委屈:“哥哥只给自己擦手,都不给宁宁擦泪么?宁宁不是你最心爱的妹妹了么?还是哥哥当了太子,便有别的好妹妹了,是顾炎玥么?”
顾炎宁的话顾炎彻听得云里雾里,用从怀中拿出一方新的手帕,他的手刚移过去,还未触到她的小脸,顾炎宁已经重重将帕子拽了下去:“不用了,宁宁自己来就好,五哥如今更喜爱顾炎玥了,去寻她好了,还管宁宁做什么?”
顾炎宁的指控不停:“见了宁宁便只知道让宁宁吃药,你们为何都要让宁宁吃药,宁宁最讨厌吃药了!”
顾炎彻张张嘴,突然不知说什么好,顿了几息才问道:“李逢舟也让你吃药了?他让你吃得什么药?”
顾炎宁想了想,更加委屈了,瘪瘪嘴,直接道:“宁宁摔到了脑袋,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皇上一直在给宁宁吃药,很苦的。”
“不记得了?”顾炎彻追问道,“不记得什么了?”
“唔,”顾炎宁低头对对手指,“不记得皇上了,也不记得怎么就嫁了过来,问苏嬷嬷,嬷嬷什么也不肯说,只说哥哥做了太子,宁宁就给哥哥写了信,哥哥怎么 不给宁宁回信呢?”
顾炎彻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收到那封信时,确认那信确然是从晋国寄来的,他也十分错愕,信上的话很是莫名,他未娶妻,哪里来的嫂嫂?
是在讽刺他?
这支簪子——是警告他?
她早晚有一日会杀了他?
他原本是打算登基后,再想法子将顾炎宁偷回来,由着那封莫名的信件,他有些按奈不住,决定将计划提前,便随着使团一同来了。
他清楚顺康帝如今只剩了一口气吊着,这般贸然前往晋国,十分不妥。
但看到信件的时候,他突然就忍不住了。
那句似是而非的想你,使他内心的潮水疯狂肆意喧嚣,到处冲撞,却始终找不到出口,突然有个口子被冲破,涌流就那样充满他的全身。
很突然的,就那么一个点,他不想等了。
他想赌一赌。
却原来,她给自己写信只是因为不记得了?
顾炎彻转念想起那晚在为徐国使团接风的宴席上,她冲自己笑过,帮自己说了话,让他快坐,还喊了他‘哥哥’,可后来她很快离席,他以为这些不过是她装出来的客套话罢了。
那声‘哥哥’,就是如今这般——对他而言十分久违的喊法。
是夜夜充斥在他梦中、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一声‘哥哥’。
不记得了?
顾炎彻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他遏制住内心的激动,问道:“宁宁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