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呼吸轻浅，空气安静片刻，他才听到电话那头，一道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克制而压抑，像一种胆怯的试探：“……明杳？”

这个声音……

虽然因为语气而有些失真，虽然和三年前有些变化，但林驭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林骁的声音！

明杳靠得近，也听出那是林骁的声音。

她眼神微冷了片刻，却又在转瞬之间，恢复如常。

林驭手指攥紧，恨不得将手机给捏碎的模样。

好半晌，他没给电话那头尚且虚弱的大哥任何回应，狠狠挂断了电话。

再抬眸看向明杳，他眼眶子发紧，嗓子眼艰涩：“你，认识他？”

明杳神色淡淡，语气一点不似撒谎：“不认识。”

然而林驭笑了声，那笑容看上去极为诡异，像苦涩，像嘲讽：“他睡了三年，你光听声音就认出来了……”

“……”大意了。

撒谎被戳穿，明杳也不慌。

她从他手上取回手机，一脸坦然：“你妈之前打过不少电话过来，非说你大哥认识我，但我确实不认识他。”

确确实实，这个世界的明杳，原本就不认识什么林骁。

说着，她又垂眸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或许，你哥曾是我歌迷也说不定？”

这一句“歌迷”，林驭莫名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明杳从前不是没有向他表示过，她不喜欢夏缘。

但林驭是怎样的反应？

他以夏缘仅仅只是歌迷为由，冷处理了明杳的“吃醋胡闹”。

而到此刻，相同的境遇轮到自己，林驭脸色隐隐发白，心尖密密麻麻地刺痛，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明杳收好手机，从林驭身边擦肩而过时，他又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缓，底气不足：“如果，如果我试着……”

好半天，像死机了似的，后面的话死活说不出来。

明杳懒得听他无关紧要的假设，缓缓挣开他的手。

林驭低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他眼神里也空荡荡的，仿佛一颗心缺了一角。

.

搬去了疗养院的林骁，一天能维持挺长一段时间保持清醒了。

但他大多时间还是躺在床上，偶尔虚弱地靠在轮椅里。

医生说他虽然醒来了，但似乎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求生意志。

他情绪低迷，态度消极，这种状态下，恐怕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恢复成正常人的体能。

可旁的某些求生欲特别强，意志特别坚定的患者，或许通过小半年的努力复健，就能恢复正常了。

沈芊芸也是心疼儿子，想让他尽快恢复，才想着说找明杳来，激发儿子的斗志。

然而，明杳一次也没来过。

好不容易在儿子醒时接了通电话，也是立刻就挂断了。

她看着仿佛软骨兽般软绵绵地靠在轮椅上，眼神空洞茫然的儿子，心疼得都快滴血了，却还是强颜欢笑：“杳杳她最近挺忙的……”

林骁没什么反应地靠在轮椅上。

仿佛被挂断电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的目光，定在不远处的超大屏电视屏幕上。

上面播放的，是这个世界的明杳，演过的唯一一部剧。

那是一部青春狗血烂剧，明杳饰演的女主，人设前后矛盾，行为毫无逻辑，演技更是……堪比素人。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除了一张脸，没一丁点可取之处。

林骁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个噘嘴瞪眼的女演员，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

他内心稍有些波动，但其实并不像当初意识不清时那么强烈了。

意识清醒后，他能非常清楚地断定，这个世界的明杳，不是他爱的那个，身处泥沼，却眼神明亮，目光坚定的明杳。

不是那个，演技与美貌并存，如野草般坚韧，百折不摧的明杳。

即便有着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脸，即便他看到的只是那人在剧中的角色，而非她真实的本人。

可他能一眼看出，这个世界的明杳，养尊处优，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她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没有演技，也没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