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荆山也放下酒杯看过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顾溪没了最开始时的怯场,上次的成功给了她自信:“我想,咱们别去上山打野猪了,之前这么做,是因为收猪是一大笔银子,咱们不知道这个生意能不能做成,不敢冒风险,所以选了这种成本小的办法。现在看这生意做得起来,咱们就大胆一点,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们也去收猪吧!”
“这……”李嫂子和吴茂对视一眼,“收猪得多少钱?”
顾溪略微算了算:“现在一头猪大概四两银子,能吃的肉一百八十斤左右,做成香肠一百二十斤,能卖到六两银子。马上过年了,咱们要卖的也不是单单一个青柳村,我想着,二十头猪应该是能卖得出去的,这样的话净赚就是四十两,除去杂七杂八的钱,咱们两家一人能分到十七两左右。”
一听到十七两银子,李嫂子和吴茂的眼睛都放了光。
但是又仔细一想,要收二十头猪,成本是八十两,两人又迟疑下来。
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赵荆山看出他们心中的顾虑,沉声道:“咱们可以分批去买,过两天先买五头,都做成香肠全都卖出去了,有了更多的本钱,再投入去买更多的猪。”
“五头猪,也是二十两银子啊。”李嫂子小声道,“咱们上次才只赚了十两,分到每家手上,就五两,还不够买猪的。”
“嫂子,不付出哪里有回报呢。”顾溪道,“想要不投钱就赚大钱,那简直就是做梦了。就算咱们农户,一年到头赚十几两银子,也是有付出的,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一整年时间,不也是付出吗?古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敢投钱,是做不成生意的。现在咱们的香肠生意火了起来,肯定有许多人都眼馋着呢,咱们得赶紧走下一步,要不然这个大好的商机让人家抢走了,咱们后悔可来不及。”
李嫂子和吴茂还没说话,赵荆山接着道:“若是你们有顾虑,我们也理解,我家里还有几十两的存银,要是你们不想参与的话,我就都拿出来,支持巧梅的这个香肠生意。”
顾溪笑道:“只是那个时候,嫂子,你再想出钱买猪,可就晚啦。”
李嫂子和吴茂都笑起来,李嫂子道:“你们这两口子,一唱一和的,我们招架不住。”
吴茂道:“这样吧,这也不是件小事,等我们再想想的,明日给你们答复。”
李嫂子说要再想想才给答复,但是顾溪并没担心她会拒绝。香肠生意的成功超出了她的想象,顾溪渐渐也生出野心来,她心想着,就算李嫂子不愿意再出钱和她一起做也没关系,她自己投资,自己赚钱,不是也挺好。
反正是绝对不会亏本的。
……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
赵祥玩了一整天,进家门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顾溪给他脱了鞋子洗脚,但是脚还没挨着水呢,就倒头睡了过去。顾溪看着他睡得香甜的脸,舍不得叫他,干脆就随便擦了把脸和脚,放任赵祥继续睡。
赵祈第二天还要去学堂,他在东屋里点了一盏小灯,正埋头做功课。
赵荆山在李嫂子的家里喝了点酒,有些醉态,靠着墙小憩。
“还没做完呢?”顾溪轻轻推开门,坐在赵祈的身边,把一盘子糖炒花生放在他面前,边拾起一张赵祈写好的纸看,“就一个三字经,至于抄这么多遍吗,这东西不是理解了才能会背的,这么抄来抄去的有什么用。”
顾溪更确信了自己从前的想法:“这村子里的学堂和先生确实不行,咱们得早点到县里去。”
“娘,去县里是什么意思?”赵祈没听懂,迷茫地抬起头。
赵荆山也睁开眼,看向顾溪,顾溪道:“就是搬家去县里呀。”
如果说在做香肠生意之前,顾溪觉得去县里读书还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但是现在这奢望至少变成了希望。
顾溪盘算着,他们要是趁着过年的这一个月赚上十几二十两银子,加上以前攒下的三十两,那在县里买个房子也绰绰有余了。赵荆山是壮劳力,脑子灵活,力气又大,还会做木匠活,到了县里怎么不也得赚得和打猎差不多?而且他们的香肠店在县里也是能开的,这么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日常的生活和赵祈念书了。
“为什么要搬去县里……”赵祈并没有顾溪想象得那样开心,他愣了好一会,攥着笔也不写字了,小声问,“那咱们家里的萝卜地怎么办,那些小鸡怎么办,娘,你不是说还要养小猪,养小狗的吗?”
“那些东西才值几个钱。”顾溪摸了摸赵祈的头,“等咱们搬走的时候,随便卖掉就好了。猪这种东西,县里怕是不好养,但是如果你和小宝喜欢,娘也可以给你买只小狗来呀。”
赵祈的表情还是很犹豫,他看了顾溪一会,见顾溪的目光坚定,又求救似的看向赵荆山:“爹,咱们真的要搬走吗,我不想搬走,我觉得在村子里的学堂念书也挺好的。我舍不得咱们的院子,也舍不得奶奶小姑他们,还舍不得我的朋友们。爹,咱们不搬走行不行?我会好好读书的,会比县里那些学生读得还好。”
顾溪没想到赵祈竟然会这么的抗拒。
在她的印象里,县里要比村子里好得多。县里有集市,有各种各样的饭馆,一天到晚都很热闹,而且县里头还可以睡床,床不比火炕舒服得多吗?
顾溪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因为赵祈的年纪小,太恋旧,她抿抿唇,想劝一劝他:“祈子,其实——”
顾溪刚说两个字,一直没说话的赵荆山打断了她:“巧梅,让祈子好好做功课吧,咱们去外面说。”
顾溪把装花生的盘子又往赵祈的面前推了推,嘱咐了句:“甜的,吃了后记得漱口。”
而后转身和赵荆山一起出了屋门,去了外间的厨房。
厨房里没点灯,前后门都关着,黑漆漆的,赵荆山把东屋的门关到只剩下一条小缝儿,让赵祈桌上点着的灯光露出来一些,低声冲顾溪道:“巧梅,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搬去县里吗?”
“这不是咱们最开始就说好的吗?”顾溪眨了眨眼,“是为了送祈子到县里去读书,咱们才做这个生意的。”
赵荆山眉头皱着:“巧梅,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太心急。”
顾溪没反应过来:“心急什么?”
她说完后好像想通了一些:“你是也舍不得你娘和你妹妹她们吗?”
顾溪提到“你妹妹”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不太好,她对赵香柳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赵香柳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的麻烦,顾溪觉得自己已经够站在赵荆山的立场上去着想了,没有上门去骂赵香柳一顿是她的仁至义尽。
赵荆山自然也听出顾溪对赵香柳的敌意,叹了口气,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什么,只道:“咱们的生意才刚刚起步,还是要脚踏实地地去做才好,未来会发生什么危机,咱们也说不清。要是现在就把未来想得太美好,巧梅,我怕你到时候会失望。”
顾溪怔怔地看着赵荆山,赵荆山说的话像是在给她泼冷水,但是他的语气很认真,这让顾溪不得不仔细地去考虑他说的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