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只有短短两个字,带着疑惑的语气,把承欢先前所有的情绪一下冲散,什么都不剩,只剩下茫然无措。她眼眸颤动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乘云。
陆乘云眼前蒙着一块黑色布条,眼睛似乎是闭着的,至于别的表情,就是平淡。这种平淡才让承欢觉得慌忙失措。
她求助一般看向慕期,“慕先生,你不是说……小问题吗?”越说越小声,眼眶也红了。
她赶了好久好久的路,夜以继日的,在夜里赶路的时候,偶尔会经过一些很黑很可怕的地方,倘若惊起一只鸟,那真是吓得人心慌。也会经过一些了无人烟的地方,只有白茫茫一条路。
那时候她甚至觉得,陆乘云以前一直在走这种路,不知道前路是何方,也不知道该如何退回去,只好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他曾说己是那盏灯,领着他走出那黑暗无边的荒原。
如今她主动奔向他了,可是他却把己给忘了。
慕期神色坦然:“是啊,和命比起来,可不是小问题。又不是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
承欢收回看着陆乘云的视线,听他这么说,又稍微敛神,“那……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呢?”
慕期在另一边坐下,轻笑了声,“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还是那句话,脑子里的淤血什么时候散了,什么时候就好了。反正瞎和失忆都是一个原因。”
他看着现在的陆乘云,无声勾唇:“你不觉得他现在这样很好吗?一点也不记得什么仇恨,也不总是摆出一张虚伪的笑脸,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这样过日子不是轻松多了吗?”
承欢看向陆乘云,确实感觉他有些不同了。他不笑了,面上没什么神情,很是宁静。这种宁静不是表面的宁静,而好像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宁静。
这样固然是很好的,可是这样的陆乘云,让她觉得很陌生。何况……何况他还真不记得己了。
陆乘云避开她的手,转过身面对着承欢,又重复先前的问题:“你是?”
承欢鼻头有些酸,慕期叹了口气,起身来,“你们己聊吧,我先走了。我说是小问题,那便是小问题,不要摆出一副奔丧的样子。”慕期留下这么一句,便背过身出了大门。
承欢目送慕期离开,这才看向陆乘云,回答他的问题:“我是你的娘子,承欢。”
他听见前一句话的时候,轻轻皱着眉,似乎是有些惊讶。又有些痛苦的神色,大抵是想回想,可是却回忆不起来。
但陆乘云相信她所说的话,无他,只是在她来到身边之后,便觉得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承欢。”他小声地念这两个字,“很好听的名字。”
承欢无声吸了吸鼻子,她记得他以前说过,他第一次听她的名字也觉得很好听。
承欢眼眶发红,忽然又有了些熟悉感。她离他更近了几分,与他说话:“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叫陆念灯,你有印象吗?不过这一次我是独身来的,不方便带她来,因此将她安置在了一处好友家中。”
“哦,原来如此。”陆乘云点头,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谦谦君子的气质。
和以前的他不大一样,怎么说呢,以前……他虽然也是看着温润,可总是透出些捉摸不透的气质。如今她面前这个陆乘云,就没有这种捉摸不透的气质。
承欢的情绪就这么随着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七上八下地起伏,后来承欢与他说了很久的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
慕期又从外面回来,房子的主人给他们做饭吃。慕期说,他们暂时借住在这儿,给了人家一些银钱,待黎州平稳下来,便可以启程回去。
承欢不知道黎州何时才能平稳下来,她出来的时候,情况还很不好。慕期看出她的担忧,说:“放心吧,宁王的人很快就到了,要不了多久的。”
的确,如慕期所说,耽搁的时间并不多,也就半个月。
半个月后,便接到了回去的消息。
这半个月里,承欢每日照顾陆乘云的起居,因为他眼盲行动不便,她觉得己能发挥上很大用处,因此颇为主动。但都被陆乘云拒绝。
陆乘云似乎是很不习惯和她亲密接触,因此每次都推说:“多谢,不过不必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承欢看着他的背影,呆站在原地,心里酸酸涩涩的。
以前还嫌他霸道专横,事事都要插手。可现在看着他什么都和己保持距离,这滋味原来如此难受。
承欢想理解他,毕竟他如今忘了嘛。可是不免又有些幽怨,为什么偏偏把她忘了……
房子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有一个十五岁的孙女玉兰。那孙女原本对陆乘云颇有好感,后来承欢出现,说是他的娘子,还有个女儿,又得到慕大夫证实,这才打消了这念头。
可是过了几日,见承欢与陆乘云之间没什么亲近的氛围,又打起了别的心思。每日变着花样地出现在陆乘云跟前,给他端茶倒水送饭,好不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