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开始寒冷,承欢扯了扯被子,原本是闭着眼睛装睡,但很快就真的睡着了。再醒过来,夜幕已经降临。
屋子里光线漆黑一片,竟没有人点灯。她撑着胳膊起身,唤了声佛心。
佛心没应,兴许是有什么事不在。她只好自己下了床,走到门口。不知为何,檐下也没上灯,院子里更是如此,今夜没月亮,也没星星,黑压压的云层层叠叠,把天都遮得密不透风。
黑,只剩下黑。承欢嗓子有些干涩,掩嘴轻微咳嗽一声,也不知道院子里的人都去了哪。她视线一转,才看见一旁的陆乘云。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乍一看都没发现那儿有个人。陆乘云背对着承欢,背影显出十分的寂寥。
她想起他那一句,你是我渡我之人。
此时此刻,好像真有那么些道理。
他好像被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不得翻身似的。黑暗像长出了尖利的獠牙,陆乘云转过身来,和承欢对视一眼。
承欢低下头,问:“为什么不点灯?”
陆乘云似乎是笑了声,但笑也并不那么好听,他说:“我让他们不要点。是不是很黑?”他问承欢。
承欢低着头,闷声嗯了一声。
陆乘云又说:“黑暗待久了,总会让人觉得恐惧。自从那一年之后,我便时常身处这样的黑暗之中。”
他说这话,没头没尾叫她名字一声:“承欢。”
她没应声,心跳略微加快了几分。即便零零碎碎从别人那儿听来许多关于他的事,但在这好像即将要听见他亲口讲述那些往事的时刻,她忽然有些紧张。
坦白说,承欢有点怕听见那些不为人知的悲惨往事。若是听见有多么痛苦不堪,她会愈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她是造成这一切的痛苦的那些人之一的季霈的女儿。
因为倘使换一下处境,扪心自问,她不一定能真的毫无芥蒂。
也正因如此,她不敢想陆乘云会不会心有芥蒂。哪怕只有一点,都要问一问日后呢?日后这一点就会变成很多,直到吞噬他们二人。
她是见过人情冷暖的人,明白人的感情和利益的转变。谁也不敢保证,有人能永远不改变。
季乘云忽然起身,转过来,面朝着她走近。他停在她的面前,说:“你是你,与那些无关。”
真的能无关吗?承欢轻皱着眉头,并不能因为他这几句话而觉得轻松。
原来喜欢的欢喜背后,还有这样多的忧愁、疑虑和痛苦。
陆乘云抓过她的手包在手心里,似乎胸有成竹,声音夹杂着几分笑意:“你会明白的。”
她垂眸,“我饿了……”
他笑意渐盛,“好,吃饭吧。”
之后几日,他们相处不咸不淡。其实陆乘云待她依旧热络且直白,可是她自己有些逃避。因此便不咸不淡。
从汝南王几个人被处斩之后,陆乘云莫名其妙地给府里增添了一番守卫。承欢起初不明白,乍一看还以为他是怕自己跑了……
后来灵光乍现,听说汝南王世子跑了,才恍然明白过来,他是在保护她的安全。
他照常要去官署,早一些便是傍晚时分回来,晚一些便要到夜里。承欢一个人待在府里,除了刺绣,便是摆弄花草。因着冬日来临,那些花花草草也开始落叶子。承欢怕它们有什么问题,便命人都搬进了暖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