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宋勤忙于工作,那些多愁善感的东西似乎在热气熏蒸下逐渐化为无形。
近日工作群里多了一位新会员,姓刘名迎蕊。她是被母亲硬拽着来花系缘的。当天大伙儿就被这位强势的母亲震住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贬低女儿,几乎是把女儿说得一文不值。但问起她的要求来,她倒明确地提出对未来女婿的期许,必须是本地人,要有稳定的工作,有上进心,懂得包容,年纪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父母都要有退休金。
宋勤将符合她标准的人选递给她过目,她一个一个地筛选,最终都不满意。
“你们看她笨头笨脑的样子,谁要她?”刘妈妈嫌弃女儿的同时,又矛盾地提出各种要求,“当然是要有房了,否则住哪里?工作当然要稳定了,难道要一起去喝西北风?年纪不能比她小,容易变心,也不能大她很多,心机重。对方父母当然也得是身体健康的啊,否则谁承担得了啊?如今健康就是金钱。你别怪我现实,我都是为了女儿好。要么不找,要找就用心找。”
刘迎蕊一声不吭地挨着母亲坐着,一副任由摆布的模样。
似乎觉得自己提的要求有点多,刘妈妈稍微妥协了一下,笑着说:“长相我们无所谓,对着脸吃得下饭就行了。”
刘迎蕊抬了抬眼皮,依旧没说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呢?”宋勤问方迎蕊本人。
“问这个没意义,她喜欢的人又不要她。”刘妈妈又揭女儿老疤,轻飘飘一笑,娴熟地说出典故,“刚毕业那会儿她喜欢过一个同事,人家嫌她穿得土,此后她就一蹶不振了。”
刘迎蕊闻言也不反驳一个字。
宋勤和刘妈妈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心里有些郁闷。
之后隔三差五刘妈妈都发微信问宋勤有无找到合适的人选,只是每一回宋勤发过去的男会员资料,她都能挑出毛病。
宋勤单独找过刘迎蕊,刘迎蕊态度很敷衍,表示都听妈妈的话,一切由妈妈把关,她无所谓。
“感情始终是你自己的事,父母最多是给予建议。”宋勤忠告她,“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说出自己的心声。”
刘迎蕊再次表示自己很忙,已经将一切决定权交给母亲了。
宋勤无语之余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很早离异,对她几乎是放养的,以至于她每一次见到刘妈妈这样风格的家长都会不可思议,难道儿女跨出去的每一步都由家长牵着手走吗?
她不知道别人如何想,她自己真的没法理解这样的亲情。
下班后回家,宋勤给自己榨了一杯豆浆,就着几块饼干吃了。当她无意间瞟见放在柜子角落的日历,算一算,竟然有五十二天了。
从她表白被拒绝的那天算起到今天,整整五十二天了。
她的心情终于好受起来了。
其实之前没想过会这么难放下。最初几天,沈明晰的身影总是跳入她的脑海,无孔不入的。在她敲字的时候、面谈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一个人走路的时候都会想到他,于是她只能一点点熬过去。比较难熬的是夜晚,她会忍不住点开他的头像看一看,然后提醒自己不要做犯贱的事。
她哭过两回,有一回是一个人在洗手间里放声大哭,不仅是为了他,也是情绪上掺杂了各种琐事带来的冲击,包括工作上的压力,一股脑地以哭泣的形式发泄出来。
为什么对我来说每件事都不容易?这是当时占据了她脑海的唯一一句话。
不过哭完就好多了,整个人轻松不少。
伤心的时候坐下来写日记,纠结的时候去外面跑两圈,回来后洗个热水澡。不管如何,身体不能先垮了。
感觉心里空空的时候就看一部电视剧,读一本书,或找张纸信手涂涂画画。除此之外,她也开始费心思做菜给自己吃,按照网络菜谱一点点来做,即便做得不太好吃,至少干净有营养。
总之不能让自己沉迷于“我被拒绝”的自怨自艾的状态,那是有毒的。
慢慢地,经过一周又一周的情绪消化,她对他的感觉终于在某一天淡了下来。
“好像是突然间明白过来,感觉自己原本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心里的结开始散开,注意力又回来了,可以专注做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了,整个人也轻快起来。”这一天午休,宋勤坦白地把心事告诉媛琳。
媛琳说:“你信不信,再过不久你可能连他的长相都记不起来了。”
“也许吧。”如果不见面的话,随着时间过去记不起一个人的长相是很容易发生的事。
“话说回来,有多少人最终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呢?少之又少。爱而不得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习惯就好。”媛琳说。
宋勤接了一句:“那工作呢?”
“工作也是一样的道理。我猜很少人能从事自己真正喜爱的工作,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做什么。”
宋勤说:“我一直努力尝试喜欢自己每天在做的事,尝试快三年了,却越来越厌倦了。琐事实在太多,我自己也难以赞同那些逼婚的家长。时常为了完成业绩说一些违心的话,连自己都快瞧不起自己了,又无奈这里已经变成了我的舒适区,我不敢轻易放弃。”
“我明白。”媛琳只说了这三个字。
宋勤苦笑了一下,说:“算了,我去忙了,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下午,宋勤又一次陪茹姐在花系缘的情感咨询室接受咨询。
花系缘聘请的资深婚姻咨询师欣然提前为她们煮好了一壶热的花茶,坐下后温婉一笑,开始她的工作流程,她对茹姐说:“首先,您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这点没有人可以质疑。您在三十五岁之前成为企业高管,年薪百万,有房有车,有思想有学识,这些硬件和品质都是值得骄傲的。作为一个女性同胞,我发自内心地佩服您。”
宋勤陪茹姐一起听着,心里这是欣然一贯的风格,美丽的铺垫之后自然会有一个残酷的“不过”。
“不过呢,”欣然将小杯花茶递到茹姐手里,“婚姻市场是现实的,男女双方必须要顺利交换自己拥有的价值才能成功走在一起。您的条件非常好,但恰恰不是成功男士需要的。成功男士需要什么呢?坦白说就是年轻、漂亮、身材好、性格温柔、擅长打理家务,您可别怪我说得太直白,现实就是如此。他们并不看重您的薪酬多高,有几套房子,有几辆车,因为这些他们也都有了。”
宋勤小心翼翼看一眼茹姐,见茹姐耐心听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说白了就是看中您的雌竞力。”欣然笑意不褪,温和地说下去,“您一直强调自己的经济实力无益于您找到适合的人选……”
“你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吧。”茹姐放下小茶杯,问得直接。
“我建议您可以适当放低要求,譬如选择经济条件和学历低于您的。除此之外,您可以尝试让自己整个人变得柔软一些,从发型和穿搭入手,再是说话的语气、走路的仪态……”
欣然未说完,茹姐已经起身了,冷冷地说:“抱歉,我不想改变自己。”
欣然脸上没有一丝尴尬,笑容依旧温柔,善解人意地说:“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采纳与否在您。”
“我想我不需要这样无聊的建议。”茹姐戴上了墨镜。
宋勤亲自陪茹姐去停车场,路上她不忘对茹姐:“我也认为您没必要改变自己去讨好任何人。”
茹姐语带讽刺地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太合适吧?”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也当您是我的一位朋友。”
“那告诉你,我不会再来了。”茹姐耸了耸肩,整个人呈现出一股潇洒利落,“最初是为了孝敬父母来这里的,现在想一想真是自虐。孝顺父母有很多方式,我已经为他们换了一套大房子,做得够好了,何苦还要勉强自己找个对象让他们更满意?人总得接受遗憾,老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