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柔弱得像风中烛火,眨眼就会被黑夜湮没,但它却锲而不舍地发着光。
他突然喜欢上了待在坟地里。
尸体不会跳起来要他的命,不会害他的亲人,更不会剥他的灵根。这儿看似死寂荒芜、阴森可怕,却酝酿着许多的生灵——草木、萤火、和杂草中鸣叫的夏虫。
君朝露望了眼他紧攥的竹笛,“算了,回去吧。”
陆鸣猛地抬头,“就这么回去?”
君朝露:“你还想留在这里叙叙旧?”
陆鸣笑容勉强,“不是,师兄,你……”他问得认真又诚恳,“你不捅我几下消消气吗?”
岁寒雪:……
她在七杀宗一段时日,依旧不懂这诡异的师门相处方式,但她依旧大受震撼。
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君朝露掸了掸袖子,“我捅你干什么?你把鬼方山都快挖垮了,还在底下弄迷宫想阴我是吧?”他笑得温和:“那你再操纵尸傀把底下补起来吧,对,挖垮了广场,要赔我五百万灵石。”
陆鸣倒吸一口凉气,“我哪有这么多钱?”
君朝露安慰他:“师弟努力还债,五百年后,又是一条自由身。”
陆鸣:“呜呜,师兄,你一刀捅死我算了吧。”
一刀捅死他,十八年后他又是一条好汉,可比还债快多了。
君朝露慈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傻孩子,我怎么能让你这么快活?”
陆鸣:……不愧是我师兄。
岁寒雪看着他们,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
她心想,以后七杀宗的生活,看来会十分多姿多彩,一点都不枯燥。
七杀宗多了只到处喷火与喷水的小凤凰,确实很难枯燥。江念从一开始兴致勃勃想撸鸟,到后面一看见那只鸟就烦,恨不得一脚把它有多远踹多远。
裴翦更烦,看见它就直接拔剑。
这只鸟不愧是卑鄙的外来鸟,在江念和裴翦的联手毒打中,越变越强,越飞越快,从一只没几根毛的小肉.球,变成只有着火红羽毛的漂亮大鸟。
为了避开这只鸟,裴翦从北地除雪妖,结果凤凰跟过来,一把火快把北境冰封千年的冰雪都给烧了。于是他又跑到南海,心想自己钻到水里,这只火鸟总不会跟进来。
刚松一口气,就看见这只凤凰两只翅膀哗啦张开,在水里仰泳。
裴翦:……
凤凰虽然体型越发巨大,张开翅膀之时遮天蔽日,生来就会种种神通,但按照凤凰一族的年岁来看,它还只是一个没有断奶的孩子,喜欢跟在妈妈身后嗷嗷叫,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裴剑神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江念幸灾乐祸,骑着自己的鸟在南海看戏。
火红的大鸟掠过深蓝海面,海水如长龙卷起,直冲天际。
整片海域沸腾起来,水雾弥漫,白汽四起,水中冒出许多煮熟的鱼虾。
江念:“还能直接吃海鲜,真不错。”
她望着追在裴翦后面上蹿下跳的凤凰,嘴角微微弯起,笑着问:“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谢清欢抱住她,无奈道:“不是。”
江念:“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万一你骗我呢?”
她想象了下小青鸾跟在大鸟后面颠颠飞的模样,觉得心都化了。青鸾小时候肯定很乖巧可爱,与这只臭凤凰截然不同。
原来她以为鸟鸟都很可爱,直到家里被凤凰火烧了十来次,才终于明白,不是每一只鸟都叫谢清欢。
她拍拍谢清欢的手背,“你真是鸟界标杆,鸟中模范!改天该给你送面锦旗。”
谢清欢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锦旗倒是不必了吧。”
江念笑弯眼睛,侧过头,啾了他一口,“那就亲一亲。”
谢清欢注视着她淡棕色的眼睛,心脏砰砰跳动,慢慢凑过来,还没触碰少女白皙的脸颊,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把两人浇成落汤鸟。
江念气得柳眉倒竖,“师兄,你干嘛呢!非得这时候出场吗?”
裴翦浑身是水,黑袍湿漉漉搭在身上,手里紧攥着剑,冷声问:“到底这只畜生怎么才能送走?”
江念摩挲着青年的手背,靠在他怀里,看师兄这么狼狈,忍不住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人家是神鸟,是凤凰,说什么畜生呢?”
她见裴翦在发狂的边缘横跳,于是好心提醒:“师兄,妖王施法把这蛋弄过来——”
话还没说完,裴翦御剑而起,气汹汹往妖国杀去,身后还跟着一只兴奋的大鸟。
江念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走,我们去看戏。”
裴翦的速度极快,想摆脱跟屁鸟的迫切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