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羽毛厚罢了,没有灵力撑着的时候,随随便便来阵风都能将她吹走。
这踉跄一下差点跌下去的动作令簌簌觉得有点丢脸。
她急急忙忙抓牢地面,站稳后,忙往前挺了挺小胸脯,一副她丝毫不慌的样子。
心里丢脸得一批,簌簌脸上反倒越是镇静。
她要假装方才无事发生,被风掀翻差点摔倒什么的,没有过。
小白团子本来就圆,昂首挺胸时就更圆了,那副从容高傲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刚才那阵风当回事。
只是牢牢抓着窗棂木条的爪子泄露了它的后怕与怂。
陆渊离长睫颤了下,终于挪动脚步,走到了窗边。
簌簌仰起头,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算了算,少年如今应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可他太瘦弱了,完全没有长开,看上去平白比他实际的年岁小上好多岁。
当他的身形移到窗边时,落拓下的影子消瘦且长,正好打在簌簌身上,罩过了整个簌簌。
簌簌在这片阴影里抬着头,望着他那截白白的下巴,少年容色艳丽,却病恹恹的,一头湿发垂下挡住了半侧脸,露出来的另外半侧脸肌肤白得病态,唇色却很红,樱桃一样,唇也丰润,形状很是好看。
他的白色里衣薄,又湿了,可他却像是不知冷一样,任由雪花拍打在他的脸上。
而他黑漆漆的眼睛只知道盯着簌簌看,幽深的视线快被这只白色的小山雀给占满了。
簌簌却知道他冷。
因为她在冷。
银喉山雀本就畏寒,簌簌对寒冷的感知十分明锐。
少年的身子骨病弱到了极点,他对痛觉,也是灵敏的。
只是他不像簌簌那样,将情绪摆在脸上,反而内敛到了极点,刻骨的疼,到了他面上,都是风平浪静,半点都不会让别人体察出来他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簌簌感受着他的感受,知道他冷,她又主动往前凑了凑。
这下,簌簌离着陆渊离更近了,只要再往前一迈,就能跳进他的掌心。
九年前,簌簌虽然没有看到陆渊离的脸,可她还记得,他的掌心是温热的。
想起九年前的事,簌簌决定给他个最大的面子。
只要他展开手指,她就会跳进去,不摆什么南海仙山第一可爱的架子,这样他就能早点关上窗户了,好歹也能挡一挡寒风。
少年果然伸出了手。
簌簌开心了起来,纵身一跃。
少年的手指,细瘦纤长,他掌心中,遍布着一些或深或浅、或新或旧、杂乱交织在一起的伤痕。
簌簌怕踩疼他,调整了一下跳下去的位置,打算将绒毛最细软、最柔软,从来不肯被别人摸到的肚皮落在他的掌心里面。
可她才跳起来,少年的手却移开了。
他本意就不想将手在簌簌面前停留,视线也自簌簌身上移开,移开后,就再未将簌簌放在眼里,仿佛眼前没这么个活物,反而握住了那两叶木制的窗叶,咔嚓一声,将窗户给关上了。
动作很是干脆。
来了也会走,那又何必来。
陆渊离关上窗后,便转了身。
-
簌簌咕咚一声撞到木制窗叶上,纤小的身体又被窗叶合起来时卷起的风打飞。
窗叶间迸溅起来的碎雪刺进簌簌的羽毛,刺得簌簌炸成一团,落在地上。
她跌落雪地,滚进雪里,羽毛上沾了雪,一层又一层,到最后,簌簌真的变成了一个雪球,越滚越大。
小雪球一路滚到了院子的中央,拱起一堆雪丘,最后在院子中央停下。
簌簌狼狈地从雪丘中抬起脑袋来,看向了窗边少年方才站立的位置。
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可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紧闭的窗缝间往外蔓延。
这是又生气了。
簌簌:汰!
大反派没人性。
大反派没眼睛!
他怎么能看到她就生气!他怎么能冲着可爱的东西生气!
簌簌扛着一脑袋的雪,艰难站起来。
她身上也裹满了雪,又因为扎在雪地里半天,羽毛都变得沉重了。
但是簌簌的心情更沉重。
她还以为他觉得她可爱才走过来,原来他不是为了她才走过来?
居然会有人觉得她不可爱!居然会有人觉得她不可爱!
簌簌有些失落,站在院子中央,疯狂甩动羽毛,羽毛间粘着的雪随着她的动作被甩飞出去几十个簌簌那么远的距离,好不容易身上轻盈了,簌簌累得将身体趴到了雪丘上,气咻咻地喘着气。
她歇了只一会儿,就又爬起来,用翅膀一下一下地拍走羽缝间残留的那些雪花,委委屈屈的,胸膛鼓鼓,又气又闷。
她边整理,边低头看着自己,没变瘦,还是之前那个肥嘟嘟、圆滚滚的身体,羽毛也像之前那样,洁白又柔软,明明还是可爱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眼光这么不好的人啊。
大反派没眼睛!
她还没嫌弃过他不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