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慈悲容纳了女真投诚过来的汉人军师,但那运载着兽皮珍宝过来的女真士兵却从始至终满是轻蔑。
一人上前,毡帽的绒毛下藏匿着一丝张牙舞爪的窃笑:“西厂督主大人的威名早已传遍我们女真,小人斗胆有一样礼物要献给督主。”
不等纪直回复,他便侧身任由身后的士兵粗暴地抛下一只硕大破烂的槐木木箱。
那木箱沾满沙尘,缝隙处渗透着丝丝锈红与腥味,纪直墨珠般的眼神流转,立即有人上前挑刀破开那木箱。
箱盖一开,背后的大虚将领们皆是满面愕然,那开箱的士兵更是一个没忍住捂起口鼻边作呕起来。
纪直面色如霜。昔日爽朗发笑奔腾马上的少女脸上并无哀凄,干涩的嘴唇与惨白的面颊仰着看向天空。
她双眼中所倒映出的那汪苍穹中倏忽之间飞进一只长鸣的黑色海东青,清澈的瞳眸泄露出她尚存的生息。
纪直并无戒备的打算,他毫无防备地回想起上一回她在征战沙场时灵敏的身影以及轻巧悠远的笑声,再难相见,因此经久不忘。
“此乃我部落奴隶之女,自小剽悍善战,名为托托。听闻对督主大人您有所冒犯,故断其手脚赠送给您,料想督主大人一定喜欢。”
女真族打扮的男人言毕转身,讥讽纪直阉人之意呼之欲出。下一秒,甚至未曾有人能看见纪直拔刀,那大不敬的莽夫便已人头落地。
纪直纹丝不动地仍旧盯着那箱子里的光景。
槐木木箱中摆放着半具女子的躯体。她的双腿已经由髁往大腿上部切断,粗陋地做过包扎却难掩迁徙中被木头磨破的痕迹,手臂从肩膀处拧断软绵绵地仿佛披帛一般被拉到背后垂下去。
海东青在她头顶万里的高空盘旋,鸟喙中所发的竟是一阵阵鲜明的呜咽。
她却不为所动。
不论它如何哭泣,也不顾周遭的人们在杀、在死、在笑亦或是在哭,她只是久久地注视着天空,好似自己如此便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