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姜央扭身收拾被衾,心里揣着气,手上便没了分寸,和面一样揉扁搓圆,像是把它当成某人在练手,嘴角阴恻恻勾起来,“放心,死不了人。”
这一笑,笑出了阎王索命的架势。云岫长长地“咝”了声,大日头底下竟生生抖出一身毛栗。
干清宫议事,到黄昏才将将散场。
事情左不过还是那几件,太后回宫、梅花宴上的刺客、南缙递来的通商文牒……都吵了这么多天了,亏得他们还能吵出新的花样,服了。
心里有了惦记的人,就在养心殿等他,光想想,卫烬便归心似箭,却是难得没让传肩舆,只领着人,迎着夕阳余晖一路走回去。
昨夜擅作主张把小丫头抱回养心殿,也不知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的确是很得意,甚至藏了点恶劣的小心思,莫名期待她醒来后发现真相,气急败坏的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画舫上小憩过了,为这点事,他竟足足亢奋了大半夜。如此少年心性当真是很久没有过了,像被拘束久了的孩子,乍然听见明日可以出门远足一般雀跃。
但很快,这种兴奋就被惶恐替代。
万一她醒来后气得太过,都不同他商量,直接上长乐宫请旨出宫,怎么办?她性子烈,这事还真有可能。虽然他不愿承认,但白日她说的那句“出宫”,到底是在他心里落下了阴影。
这一乌云罩顶,后半夜的好觉也算彻底交代进去了。
这种心情太复杂,该怎么说?就像一张浸在墨里的白纸,窗外一点点亮起天光,他却逐渐被泅得漆黑。最后实在撑不住,不等太阳越过地面,就囫囵起来上朝去了。
又或者说,是落荒而逃,还是从他自己的地盘。
有多狼狈,他都没好意思细想。
妄图拿政务搪塞自己,好忘记这茬,可一颗心全叫那一间小小的耳房填满,再装不下其他。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报应吧,做了亏心事,一整天都如坐针毡。眼下踩着最后一缕残阳站在养心殿门前,他心里还七上八下,唯恐迈步进去,等待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屋子,连张告别的字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