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晗哪里敢受这样的礼数,连忙侧身避开,只装在不在意似的道:“民女不敢当世子的礼。”
陆湛道:“柳晗,你生气了。”
柳晗弯唇一笑,迎上陆湛的视线,柔声道:“世子说的这是什么话?”见陆湛只是盯着自己,她微微避开了目光,继续道,“世子留的信,民女看到了。况且,当初是世子心善,留在县衙帮扶民女,这是世子对民女与兄长的恩情,这些民女都记在心里。如今哥哥回来了,等他空闲下来,定会在府中摆设酒宴,答谢世子的恩情。”
自从南一出现以后,薛景深就已经研配好新的药方,用来给柳晗治嗓子,如今她虽然才用药不过两三日,但因为薛景深最初配的坏嗓子的药药性就很温和,这会子治疗起来,效果也快得很。尽管柳晗的嗓音还未恢复到从前的清脆悦耳,可细细弱弱的,落入陆湛的耳中,也像是纤细的羽毛轻轻地挠在他的心头。
不过,柳晗说的话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他以为,那么长日子的朝夕相对,他之于她总该是不同的,可她说的话句句生分,无一不在将二人的关系拉远。
一时之间,看着满脸无辜的小姑娘,陆湛只觉得有千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翕了翕唇,倒不知再和小姑娘说些什么。
见他无话,柳晗牵了牵唇,“如果世子没有别的事情,民女就先回去了。”言罢,福了福身子,转身便朝着柳府的方向而去。
进了柳府的门,绿芜一早就候在门口,她见着柳晗,立马迎了上来,“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柳晗问:“府中发生了何事?”
绿芜摇了摇头,“不是府里有事,是外面。”见柳晗一脸疑惑,她忙解释道,“陆公子在外头呢,据看门的长新说,人是昨儿个半夜就来的,来了也不上门,只是等在对面的胡同口,早起姑娘跟着大少爷的马车一块儿出去,奴婢趁着外出买菜的时候瞧了一眼,陆公子搁那儿半天都没挪过位置呢。”说着,她唏嘘叹息道,“这天寒地冻的,也亏得陆公子身子骨扛得住。奴婢瞧着,这也有大半天的功夫没用过茶水饭食了,真的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呀。”
柳晗原以为陆湛是派袁行打听了自己的行踪才会在巷子里堵住自己的,此时听绿芜如此说,她秀眉微颦,“让长新知会他一声,就说哥哥在衙门呢。”
绿芜道:“奴婢一早就让长新去说了,可陆公子说,他等的不是大少爷。”见自家姑娘转身就要走,绿芜赶紧拉住,到底忍不住劝道,“要奴婢说,姑娘哪怕真的责怪陆公子当初不说一声就走了,也不能教人大冬天搁外头吹冷风吧?”
柳晗闻言,停下脚步,扭过头反问绿芜,“难道是我要他在外头等的么?”
柳晗也理不清自己的心绪,从前那会儿刚到泗水,人生地不熟的遇见自家兄长的故交,得陆湛帮扶,她只当他如兄长一般敬重信赖,可慢慢地,这份信赖变成了依赖,等到陆湛骤然留信回京,那份依赖落了空,她心里却对陆湛生出了陌生的怨意。
千般思绪,万般心事,在听说穆王急召世子回京是为了联姻以后,更乱成了一团麻线,剪不断,理还乱。
然而,她好容易平复了心绪,陆湛又突然从京都跑了回来,柳晗便无措起来。
她如今并不知道如何与陆湛相处。
绿芜哪里看不出自家姑娘的心事,但柳晗不肯承认,她也不好点破,只道:“便是只看在陆公子过去帮助咱们的份上,姑娘请人进来喝口热汤也是好的。”
柳晗沉默了一会儿,才松了口,“你要请,便请罢。”
说完,脚步飞快地走了。
绿芜看着自家姑娘的背影远去了,才无奈地抿唇一笑,转身出府去,果真将陆湛请进了府。
等到应付完涌在衙门口要见一见“柳大人”的一众百姓,又将衙内的冗杂事务料理清楚后,南一便回了宝儿胡同的柳府。
可他才进府门,就有长新过来禀报说,穆王世子正在花厅用热汤呢。
南一没料到陆湛竟然有本事进了府门,一时有些意外,只问长新道:“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是姑娘放进来的?”
长新看了一眼花厅的方向,有些犹豫的道:“人是昨儿半夜就守在府外的,中午姑娘回来的时候,绿芜说了情,姑娘才让放人进来用点热汤的。”说着,长新又望了一眼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已经给花厅里陆陆续续送过去两锅热汤了。”
倒也不是长新舍不得府上的两锅热汤,只是瞧着那穆王世子不是喝汤就是跑茅房,偏偏自家姑娘没有半点儿要理会人的意思,觉得有些感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