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梁倒是愣了几愣,过了许久才露出一副刚刚想起曹炳是何许人也的恍然模样。
“说起此人,本官当年在泗水衙门当县官的时候,他确确实实算得上是一良才,所以本官也是出于一片爱才之心才向陛下举荐的。只可惜陛下早有打算,派了那云秋浩来接任。”说着,他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奈地继续说道,“若是曹炳果真走歪了路,如今也不能怪到本官头上来吧?”
柳晗道:“那当初云大人的案子?”
“云秋浩的案子的确是本官经办的。认证物证俱全,本官起初也想着是不是冤枉了他云秋浩,只是几经查证,属实证据确凿,依照国律,通敌叛国可不止是诛九族,便是云秋浩都当被挫骨扬灰,可最后本官还是竭力为他争取了留条全尸,便是他那小女儿逃走,本官也是极力掩护,也没有穷追不放,凡此种种要是被陛下知晓,只怕本官这项上人头都要不保,你说是不是,柳大人?”
云秋浩尚有遗孤在世,这还是柳晗头遭听说。
因见韦梁言辞恳切,柳晗心下微动,莫非是她想得太多了?
正思索间,那厢韦梁又接着说起了另外三位县令殒命的事儿来,“至于申、齐、宋三位大人,唉,那真是时运不济,命里犯煞,死于天灾绝非人祸。”像是知道泗水县衙的卷宗都记载不全一样,韦梁一一解释道,“云秋浩被处死后,申弘被从他处调来,上任后泗水县一度夜不闭户,只是这申弘生来身子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痨病,故此上任不过数月就撒手人寰了。当时先帝还曾派人为他亲撰了讣告。而齐凌便是下一任县令,他虽身子康健,但行事上却远不如申弘,上任数月,先帝就曾在病中下旨训诫了两回。一次,被训诫后就跑去酒楼买醉,喝得酩酊大醉而归,竟然在自家的院子里栽进了湖里,寒冬腊月的,捞上来早就僵了。而宋洛景则是大人前头的那一任了,是当今陛下指派的,他死在了前头的涝灾里,死在了筑坝的工地上,教山上泄下来的洪水冲走了,尸体据说至今都没找着。”
韦梁看了眼几乎听呆了的柳晗,“柳大人,你说这些是本官能操控的吗?”
柳晗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然而,真的就都是天灾么?怎么就这样巧合了呢?
酒过三巡,韦梁见柳晗心不在焉的,便命人上了茶,“看柳大人这样子,我这一壶美酒也算白上了。既是心不在此,也就不强留柳大人了。”
这就是端茶送客了。
柳晗见状,自然也没有强留的想法,从善如流的起身告辞。
看着柳晗的身影离了水榭,韦梁一口饮尽壶中酒,微微侧首,扬声道:“出来罢。”
他身后的屏风内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一个身穿棕色短打的中年男子从后头转了出来。这男子不是旁人,恰正是柳晗眼下正在寻找的曹炳。
曹炳原本的脸色不大好,可见了韦梁还是攒出一脸的笑容,“大人,那小子真的信了吗?”
韦梁冷笑一声,“不管他信不信,此人都不能再留了。”柳昀的能耐,韦梁虽未亲见,但早有耳闻。这时候他突然登门造访,必是怀疑到了自己头上,那么还能留着他过年吗?
曹炳难得迟疑,“可他是陛下的人,再贸贸然的弄死,怕是不好交代。而且这小子行事谨慎,身边人又都护得紧,只怕不好下手啊。”
韦梁起身走到曹炳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下世子被王爷召回了京都,想来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这真是动手的机会,不然等这小子回到了泗水县,曹师爷,”韦梁语重心长地唤了一声,“你就等着县衙的缉捕文书吧,到时候就算本官想保你,也是难上加难咯。”
一番话教曹炳整个人一激灵,额头登时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想起这位县老爷上任后破的一个个案子,现在既然已经盯上他了,那他就很难再逃了。
可恨尹氏那老不死的,竟然就这样背叛他了。
原来曹炳前两日回家的时候,正好遇上柳晗带人去自家查问,他暗地里走了后门进家,躲在暗处将柳晗和尹氏的谈话都听了去。见尹氏那个结巴竟然向柳晗揭发自己,曹炳当时气得恨不得将尹氏活活打死。最后没有动手,也仅仅是因为柳晗留了衙役在曹家而已。
他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夜赶路来见韦梁,没料到柳晗竟然后脚就跟了过来。
这会儿听着韦梁给自己分析的利害,曹炳攥紧了拳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晗这次出门,身边就带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简直太好对付了。
韦梁叮嘱道:“行事隐秘些,不要闹出太大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