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家主闻说消息后,当即就打上门来,为了给爱女讨回公道,硬是逼着曹老爷子将妾室和通房给打发了,但是曹师爷的生母因为怀有身孕到底被留了下来。不过,这个妾室在生产的时候却大出血死了。
曹家上下传说,是尹氏暗地里动手害死的。
曹师爷出生没多久,曹老爷子上京赶考,结果半路遇到劫匪,被人谋财害命,年纪轻轻就去了。
当时湖州府的人都以为尹氏定会撂下庶子改嫁,可却没想到尹氏就这样留在了曹家,关起门来抚养庶子。后来,庶子长大了,成为泗水县里呼风喝雨的曹师爷,大家又以为尹氏终究苦尽甘来了,但曹师爷才进衙门当差不到半月,就传出尹氏摔断腿磕到舌头,自此成为一个结巴瘸子的消息。
有好事者猜想,莫不是曹师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以为是自己的养母害死了亲娘,所以才蓄意报复?只是这样的行径未免为人不耻,靠人家辛苦拉扯到,到头来自己一朝腾飞,又见尹氏家族败落,就这样磋磨自己的养母,实在是没有半分良心可言。
柳晗知道这些,还是多亏了周安。
前两日,周安寻到柳晗,表明来意,说是想要在衙门里谋一文书职位。柳晗念着衙门内能用的人手少,又认为熟知泗水风情的周安能帮着自己弄明白一些事情,这才将他留下。而周安入衙门当差的第一天,接到的活就是将关于曹师爷的一切细细写下来。因此,这会儿的柳晗对曹师爷倒多了不少认识。
柳晗看着曹尹氏,弯了弯唇,温声道:“老夫人安好,本官想要探望曹师爷一二,莫不是府上有何不便?”
“不、不……”尹氏神色似有些不安,说话支支吾吾的,“炳炳、炳儿他病、病得重重,会过了病气、气给大人。大人的心、心意,民妇可、可以代为转、转达的。”
“无妨,曹师爷久病不愈,本官心中属实记挂,故特地带了位神医来替曹师爷诊治。”说着,柳晗轻轻地笑了笑,“实不相瞒,这位神医乃是本官的表兄,是信得过的。”
柳晗意真情热,可尹氏还是面露不豫。过了好半天才心虚般的说道:“实在不必麻烦了,已经请请了大夫替替炳儿看过了。”
柳晗侧首看向巷口走近的身影,弯了弯唇,“人都来了,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说这话的时候,柳晗的语气便冷了几分,目光中也多了些不怒自威的意味,倒真的让尹氏发憷起来。
过了半晌,尹氏只能转身将柳晗一众人引进小院,不过却并没有打算将他们带去见曹师爷,反而将人领到了一处偏僻的房舍。
因见柳晗面色不霁,尹氏的心里登时打起了小鼓。但她到底是见识过风浪的,这会儿有条不紊地为柳晗与薛景深倒了茶水,才道:“炳、炳儿没有病。”
“哦?”柳晗挑了挑眉,对于这个答案并没有太过意外,见尹氏似乎还有话要说,便也没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尹氏在曹家操劳半生,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才女变成如今结巴瘸腿的老婆子,算是风霜尝尽。养子恩将仇报,将她当作是粗使下人般任意使唤打骂,她怨过怒过,不是没想过将养子告上衙门,可是和外头的人一样,她也害怕养子的权威。
可今日见着了一身正气的柳晗,又想起平日里左邻右舍对这位县令大人的评议,都说这是个青天大老爷,想来定是能够给自己做主的。
心里思量定,尹氏这才鼓足了勇气看向柳晗,“曹炳他并不在家里。因为正宽作恶的事儿败露,大人将他绳之以法,曹家人便几次登门来寻曹炳通融搭救。可是,他在大人处碰了钉子,并未能完成曹家人的嘱托,被一家子人指着脊梁骨讥讽嘲骂了许久,的确病过两三日。等精神好了,却也不回衙门,只收拾了一个包裹,神神秘秘地要出门去,被我撞见了,也威胁说,不许泄露出去。”许是对曹炳的行为不赞同到了极点,尹氏在说这样一段话时,倒没有结结巴巴的。
柳晗问:“他是一直没有回来?”
尹氏点了点头。
柳晗又问:“曹师爷从前手腕上是否有受伤,留下什么疤?”
“疤是没有的,但却有、有、有个胎记。大概有这么大呢。”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一番。
于是,柳晗便从袖笼里取出一张纸,展开,指着纸上的画跟尹氏确认,待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只觉得指尖发寒。
“夫人,你可认识尹九娘?”盖因二人都姓尹,柳晗才试探着问了一声。岂料尹氏听了这句,蓦然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泪如雨下。柳晗见状,忙道,“夫人,你、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