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逝水被郡守暗中推了一把。他太年轻,许多事情不太明白,都要郡守指点,这回也一样。郡守年过半百,年轻时就在淮阳任职,对李重山曾在江府做家奴的事情也知晓几分。但他想得简单,他以为是李重山一时得志,要在江家人面前炫耀,所以要江逝水给他上药。
不过是上个药,也没有别的什么。
江逝水也是这么想的,他拿起药罐,打开盖子,用干净的帕子沾了一点,抹在李重山被打伤的脸上。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神色淡然,动作也很简单。李重山却仿佛得到了极大的安抚,只在他的手下安安分分的。
抹好了药,叫风一吹,冷冰冰的。
李重山要看看粥棚与灾民,郡守与江逝水作陪。
他背着手,只扫了一眼别的东西,就放慢脚步,侧了侧脸。郡守再次会意,把江逝水往前一推,他便走到李重山身边去。郡守再朝撑伞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伞便被递到了江逝水面前。
李重山似是随口道:“我记得,我同江小公子,也是在这样的雪天遇见的。”
江逝水没有回答,离他远远的,撑着的伞,只在李重山头顶,他自己倒有半边身子是在外面的。素衣之上,凝了一层霜雪,清冷冷的。
他不说话,李重山自顾自道:“那时也是这样的粥棚……”
话才说了一本,忽然听闻哗啦一声响,江逝水的伞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翻。他道了一声失陪,转身就去捡伞。冬日风大,吹得油布伞一路跑,江逝水也一路追过去,不要别人帮忙。
李重山眯着眼睛,看着他跑出去老远。方才风来时,江逝水刻意将伞往后倾,又松了手。他不想听他说话。
不想听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二人确是在这样的大雪天遇见的。
江氏是淮阳望族,每年冬天都会在城外设置粥棚,救济百姓。李重山当时还是个小乞丐,抱着个破碗,在粥棚外等待施舍。他那时生得矮小,淹没在人堆里,被人推来搡去。底下空气不畅,他只觉着头脑发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