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是什么态度你也看清楚了,要是她儿子真的救不回来,你可就要被他们缠上了。”
闻桨这会也自知刚才失言了,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了。
她轻叹了声气,没再多说。
过了会,柳江河从外面回来,神情担忧地看着闻桨,“孟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我知道了。”她站起身,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估计也就是骂两句,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被老师骂得还少么。”
柳江河脸色缓和了些许,拍拍她肩膀,“行了,快去吧。”
“嗯。”
不出闻桨所料,她进办公室刚站定,孟儒川就劈头盖脸地说了她一顿,“你是第一天当医生吗?啊?”
“你是个医生,病人来这里是找你救命的,不是让你是审判他制裁他,你以为你这么一骂,大家都会觉得你是个正义勇士吗?”
“他们不会,等到病人家属把这件事闹大了,网上那些所谓的正义勇士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你没有医术指责你失了医德!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你给淹死!”
“闻桨,你来急诊的第一天我就和你说过,作为一名真正的医者要有仁心但一定得藏住人心。就算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一位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他只要躺在这里,就是你的病人,你就得对他负责。”
……
孟儒川说了很多,看得出来他对闻桨抱了很多期望,与之相应,此时此刻他就有多失望。
闻桨沉默着应下所有的责备,最后等孟儒川停了话,才正声说,“对不起,孟老师,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我会去跟病人家属道歉,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
“知道错了就好。”孟儒川看着她,轻叹了声气,“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话,只是站在老师和同行的角度,认为你违背了一名医者救死扶伤的初衷,至于其他的,你并没有做错。”
闻桨眼皮一跳,“老师……”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事情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心里得有数。”孟儒川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记着,当你穿着这身衣服时,众生皆平等,白大褂是束缚但更多的是责任。”
-
闻桨重新回到办公室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找柳江河问了情况,车祸去世的那位先生叫宋淮,是溪城大学的一名老师,父母也都是教师,在本地一中教书。他是家中独子,这趟回来是为了给母亲过生日,没曾想却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从此以后,母亲的生日变成了他的忌日,他也成了父母心中难以愈合的一道伤口。
而肇事者王敬平的情况和方澄之前说的所差无几,家里是暴发户,父亲王升这几年靠着在慈善业的善举逐渐从暴发户一流脱颖而出,算是勉强搭上名流社会的尾巴。
他的伤势虽然没有宋淮严重,但也算不上轻,主要伤在脑袋。
闻桨本打算等他从抢救室出来再去找他家人道歉,可事态的发展远没有她想的这么顺利。
六个小时后,王敬平从抢救室里被推出来,他因为脑损伤严重,被确诊为植物人。
当天夜里,王家人拿着偷录的视频把闻桨说的那番话前后剪辑,做成了只有短短几秒的小视频和所谓的事情真相一同发在了网上。
一时间引起大波群愤。
原来当时出车祸时王敬平的车里还有第二个人,叫胡成,是王敬平的大学室友。他在车祸发生后自己爬出了车外,但因为伤势不重,来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之后就被带去了派出所做调查。
刚开始警察询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后来王家来了律师跟他聊了几句,之后警察再问,胡成就主动跟警察交代当时是自己开的车,王敬平最开始是坐在副驾上,之所以后来出现在驾驶位上,是因为在车祸之后他想把人从车里拽出来,但没能成功,所以卡在了驾驶位上。
王家人指责闻桨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病人家属,没有医德,诅咒还在抢救的病人去死,指责他们整个急诊科不作为导致王敬平成了植物人。
他们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所谓的肇事者身上,将自己儿子撇得干干净净,还顺便把闻桨和急诊科甚至是整个医院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医患关系本就敏感,医生辱骂病人家属在不知情人听来更觉得有失医德,整个事件在王家的资本运转下很快成为开年以来最大的新闻。
由于王家人是深夜爆的料,发酵的速度虽然慢,但是因为没人设拦,渗透范围很广,等闻桨第二天早上五点多被许南知叫醒时,这件事情已经在微博上挂了一夜,她的个人信息也全都被暴露在网上。
她匆匆浏览完王家人发的原微博,又看了看底下的评论,心里一片骇然,还真被孟儒川说对了。
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许南知早就看过,她把手机拿了回来,安慰道:“没事的,他们都是不知道事实真相,只是盲目跟风而已。”
闻桨搓了搓脸,“没事,把手机给我吧,我给医院那边打个电话。”
许南知不放心,把手机给她之后,坐在床边听她打电话。
早上五点半,还不到上班时间,医院的群还没有多少动静,闻桨给孟儒川打了电话。
对方在听了闻桨的话之后,沉默了几秒,说,“你今天先不要过来医院了,也不要在网上私自回应,其他的晚点再说。”
“好。”
挂了电话,闻桨又打开微博看了一圈,这件事情的热度还在往上升,甚至比热搜上一些明星绯闻的热度还要高。
许南知一早和甲方有个会,不能缺席,七点钟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放心不下闻桨,提议道:“要不然你跟我去公司呆一天?”
闻桨语气无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那好吧,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少玩点手机。”
“知道了。”
许南知出门后,闻桨不觉有困意,起床坐在桌旁写东西的间隙,微信上接连蹦出许多条信息。
再晚点,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电话。
闻桨接了几位同僚的电话,说辞都一样,“我没事,孟老师让我今天不要去医院,看看后面是什么情况吧。”
结束通话,周钰晗他们几个在群里安慰闻桨,让她别想太多,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在。
电话消息一直到中午都没消停下来,有亲人有好友,甚至是闻桨鲜少联系的初高中同学都给她发来了安慰。
闻桨一一谢过之后直接关了手机,打算暂时不跟外界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