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已好些天没好好歇息过,再这样下去,会熬坏身子的。”
良久,那女子才轻叹一声,“易之一直不醒,叫我如何安睡?”
她终于起身,袅娜的身姿映在素窗上,让他心头骤然一紧。那倩影在窗前停留了须臾,随即转入屏风后,又过了片刻,侍女将支起的窗棂关上,一切归于寂静。
“皇上,夜凉了,请回吧。”顾安声如蚊蚋,生怕让人听见,毕竟这里是乾祥宫。
皇帝依旧望着那扇窗,良久才落寞地收回视线,缓缓转身要走。
“皇上,靴子……”
顾安忙恭起身子,把一直抱在怀中的靴子递到皇帝足下,但皇帝似没听到一般,怔怔地径自往回走,脚上只穿着白绫袜。
寝殿里,胡嬷嬷掀开帐帘,轻声道:“走了,在外头足足站了一个时辰。你这又是何必?这些日他正经过来请安,你不见,这下好了,连着三晚,他都偷偷过来,也不让人通传,就那么远远的看着,还打量着没人知道。万一传了出去,皇后又有话说了。”
“你不懂……”帐幔里,裴太妃轻拥藕粉色的绢丝绣衾,皓白的玉臂支着脸颊懒懒倚在熏笼边,神色厌厌的,“只要易之一日不醒,我一日不会见他。”
“这都十天了,御医们还是束手无策,皇上连有些名望的郎中都放进靖王府,可见也是急得没法了。”胡嬷嬷皱着眉头又道:“他心里有苦无处诉,你偏又不愿见他……这又是何苦?”
裴太妃一手支额,一手撩拨绣衾边上的穗子,垂着眸子默不作声,胡嬷嬷只好轻叹一声,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她何尝不知道,她倔犟起来便是这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将熏炉拿开,又将帐帘放下,“早些睡吧,或许明儿有好消息也未知。”
离皇城不远的胜业坊,靖王府今晚也格外安静。府里人心惶惶,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惊动芝兰苑的人。
靖王自昏迷后便一直被安置在步云夕的芝兰苑,就睡在她的寝阁里。她命人将偏厅隔开,专门安置问诊的御医。这些御医们每人都有不同见解,天天互相攻击互相争辩,争得耳红面赤,可真要他们施药救人时又个个束手无策。在步云夕看来,这帮御医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求神拜佛,祈祷靖王不要这么死了,否则他们一个个都得掉脑袋。
趁着给偏厅当值的几位御医添茶水,素音悄悄将香炉里提神用的香料换上步云夕刚刚给她的香料。御医们很快便昏昏欲睡,还以为是连日太过辛劳之故,纷纷在胡床上躺下了。
“海长老,让您连日赶路来长安,实在是抱歉得很。”在素音的安排下,步二和海长老装扮成花匠,傍晚时分进了靖王府,总算等到夜深人静,步云夕屏退下人,将两人请到寝阁,朝海东流深深一揖。
“你这丫头,和我客气什么,我隐居焉支山三十多载,若不是你想起老头子我来,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世上还有我这号人了。”海东流身材瘦小,虽已七十,但精气神十足,腰板也硬朗,马不停蹄赶了数天路也不见倦色,他瞅了步云夕两眼,又道:“我说四丫头,虽说你现在假扮王妃,但你这么正儿八经的,让老头子我好生不习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