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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殿上众臣的每一句誓词,都是“王爷和圣上”,他作为一国之君,他的臣民却要同时为他和另外一个人叩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安王景玥分明是在无声地警告自己,若是再不安分,他定会将自己从高位上拉下来,下场就像被射杀在南门前的福王一样。

景峻掩在宽袖的手慢慢收紧,他咬了咬牙,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景玥一眼,默然片刻后,他沉声道:“孟拱一案便交与寇阁老处理。时辰还早,朕与诸位爱卿商议一下安王假传口谕的事情。”

这话一出,满殿众臣愕然,他们眨了眨眼,纷纷看向安王。

圣上与安王不和的事情,朝中人尽皆知,但这是叔侄二人的私事,众臣都谨小慎微惯了,只要安王谋逆之心没有昭然若揭,他们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景玥挑眉,手指在扶手上磕了磕,沉吟不语。

景峻续道:“安王假传口谕,让群臣夤夜冒雨前往未央门,虽说这只是一场闹剧,可帝权天授,安王如此亵渎天道,罪不可赦!但是——念在安王辽东退敌有功,此事便从轻发落,安王景玥罚俸一年,停职谢罪。”

众臣脸色又是一变,“停职谢罪”的言下之意便是:朕要夺权亲政,安王若是再不放权,就等着被圈禁在凤阳祖祠,孤独终老。

殿中一片静寂,不时有烛火的噼啪声响起。

“好哇。”景玥冷笑着打破沉寂,他点了点头,很爽快地站起身,“好得很,停职谢罪,圣上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做臣子的何敢不从?”

说罢,他摘下戴了十六年的墨玉扳指,扬手一丢,一道黑光闪过,“叮铃”一声,扳指在景峻面前的书案上滚了好几圈,最后躺在了桌角。

景玥没再看景峻一眼,径直出了大殿。

景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最终,硬生生地扯开了目光。

只要有一日不亲政,他便一日不能原谅景玥,对景玥的恨意也会越来越扭曲。他对景玥的恐惧来源于这个人手中的权力,只有将景玥逼得一无所有,他才能安心,才能像儿时那样,再次全身心地依赖这位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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