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越说越激动, 什么心窝子里的话都被勾了出来, 讲到情郎的好, 她兴奋地扬手,才插好的枝芽都被扫落了。
“对不起, 椿姑娘,对不起。”她赶紧去捡。
外头也传来声音,叠在了小梨的话语之上,一时间嘈杂无章。
霍老爷今日为何急着找自己。
自从他无法下床后,闻人椿每日午后都会去他屋中看望, 难道今日连这一两个时辰都等不及吗。
她忽地想起家乡老人们说的,人在油尽灯枯前都是有预兆的。
于是心中一空,立马提着裙摆跑了起来。
躺在软榻上的霍晖实在精神不济,骨头就像软掉了,让婆子帮忙撑着都坐不起来。他只好放任自己散架。
闻人椿来得很慢。他等着等着,恍惚中发现苍白房梁上正映出他潦草的一生。一房房娘子,一个又一个儿子,朱红金漆的院子有鸿儒阔商往来不绝。他看见那一年大寿,一家人围坐,梓君请来的临安戏班子正在台上耍花枪。后来台上那位弄舞的姑娘成了他的小娘子,日日情意款款,却在他危难之际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弃,连腹中孩子都不要。
哀哉。
世人都道世家贵子出身好,巴不得早去下一世投胎。可瞧瞧他,大儿子失心疯魔,小儿子早夭,剩下一个收留他的,早就被他的娘亲教成了外人。
“老太爷急着找我,可是不舒服了?”闻人椿跑得急,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
霍晖“呵”地一声笑出来,终其一生,最关心他的、他最信任的倒是这个非亲非故的小女使。“你还真的来了,不怕钰儿生气吗?”
她怕他生气,但也不怕。自从上回雨夜之后,她因坚定了决心,愈发珍惜这最后一些陪伴的时光。不曾想倒是被她另辟蹊径。原来只消她多哄哄,多编些信任体贴的话,霍钰就会给她更多自由。
只是这些,闻人椿不会同霍老爷说。她重复一声道:“老太爷,今日是有何事这么急?”
“你要找幕后真凶,我尽力了。如今我也有一桩事情要拜托你。”大抵是怕闻人椿糊弄,他又加了一句,“是最后一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