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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夫妻 申丑 1562 字 2022-10-16

卜仁死得不能再死,还被高高吊在船杆上示众。

吴信从水里钻出来, 抖得如同残冬枯叶, 黑水沉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江水和了太多的血,几变得黏腻,耳边惨嚎之声不绝。不断有无头的尸体被丢进水中, 江水就又深上一分。吴信已不大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既做好刀口买卖, 游走生死之间, 杀人更是天经地义、稀疏平常之事。

这无星之夜, 吴信方知,自己竟也会惧怕一具一具的尸体。他的生死兄弟一个接一个死, 无一不被割掉头颅, 他们原本要劫掠的那条大船漂浮水上, 灯火通明处,依稀可见雕栏云纹与繁复的格子窗, 舱门还有薄纱随江风飞扬,一串串红灯高悬,垂下似柳的灯穗……好一处富贵画楼。然, 这艘红船满载恶鬼, 他们腰间系着人头,头脸染着人血,目中无有一丝怜悯,擒到一个几刀捅死, 再剁下头来挂在一处。

那生得如铁塔似得独眼壮汉,杀得兴起,脱了半边衣裳,露出一身花绣,胸前巴掌厚的护心胸毛,粗壮的脖子上挂了一对死不瞑目的血哧糊拉的人头,脚上还踩着一具尸体,正大张着肥厚的手掌拿着一把剁得豁口的钝刀割头。大许是刀过钝,费了老鼻子劲也没利索割下头来,壮汉不耐烦起来,弯腰直身,硬生生将头给拽了下来。

吴信看得浑身发寒,在小船下指使仅剩得一小拨人:“凿……凿船。”

这小拨水贼早吓破了胆,他们往常碰到富商遇上他们无一不战战兢兢、跪地求饶,几时撞过这等杀神,面面相觑间,细缩了胆,竟是不敢去。

吴信死白着脸,将一个贼推下水,急道:“他们定不愿船沉,走了人手去救,方有我们的生路。”

这些贼一思量有理,当中几个不敢耽搁,跳进江中泅水去凿船。里头的于三却是机敏的,暗骂:生路,谁的生路。我们去冒死凿船,走脱的却是你吴信,这是要拿我们尸骨铺生路呢。

吴信诓了人去凿船,又见船队有杀神追了过去,大喜过望,自己慌不迭地拿桨划船,也不挑拣方向,只求离了这处水湾。于三心知自己那几个兄弟这一去,九成九没了活路,眼见追兵不绝,看吴信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立吴信身后,举刀砍死了吴信,又将手中的刀一扔,跪伏在船上声泪俱下,连声喊饶命。

于三嗑头嗑得哐哐响,来擒他的却是老牛,想着楼淮祀要活口,眼前这贼贪生怕死又识趣,正合问话。当下就将人绑回了船上。

楼淮祀背着手,叫几个郎中收治伤员,杂役清洗船身上的各处血迹,素婆识字,又叫她记名清点人头以待事了后行赏。这伙贼小百人,几被屠个干净,仅剩得生擒十一人。

江石是要往来水道的,不似楼淮祀船过水无踪,他怕逃了贼人,留下后患,日后招来报复,又叫手下撑船搜巡,力图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素婆捧了个册子坐在马扎上,叫一众船手列队,不要推挤,挨个上前记人头,不待多时甲板上就垒起一堆血肉模糊死人头。

于三等贼看得几欲昏死过去,肝胆俱裂,伏在地上讨饶不已。

楼淮祀眼尖,看他似有些身份,蹲在他身前,笑问:“上有老?”

于三舔舔唇,他精精光一条人,上没老下没小的,听问刹间转了千百念头。就是不知该答“有”还是“没有”。要是答“有”,这个小贵人知他撒谎,一刀结果掉了自己可如何是好?要答“没有”,自己清条条独一个,无牵无挂,杀了也无妨碍可惜。

他趴在那半晌不敢答,独眼壮汉嫌他无礼,怒:“我家小郎君问你,你敢不答,爷爷拧了你脑袋喂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