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淮祀撇嘴,暗骂一句奸滑,抬眸就见卫繁大眼盈盈地看着自己,满满的钦佩,他正想笑呢,他舅兄顶着一张眼泪鼻涕满糊的脸挂在了他的肩上,看过来的眼神,满满的期待。
府衙外,一众差役如临大敌,空地上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平民百姓,他们满面尘霜,镌刻着困顿辛劳,领头的一个老者,伏跪地上,泣不成声,口内道:“御史纵有错,心中亦有万民,小人等无不受过御史的米粮衣裳银钱,两脚踏过御史修下的桥路走道……”
楼淮祀往老者面前一站:“老人家口口声声说受了谢御史的恩惠,他又修桥铺路,据我所知,谢御史不曾为官之时,便有乐善好施的美名,他一个贫家子,读书都已经读得倾家荡产,怎还有钱救济你们,老人家,你可知道谢御史哪来的钱?”
老者一愣,道:“……这……这……我不知。”
“自然是他夫人的钱啊。”楼淮祀笑道,“谢御史少时满腹才学,得了他老丈人的赏识,又是助他银钱,又是将独生女嫁予,听闻当年谢夫人下嫁时,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络绎不绝,令人艳羡不已。等到了禹京,谢老夫人一翻脸,扣了儿媳的嫁妆,声称子、媳不留私产,谢御史使着老婆的嫁妆为自己捞到了一把又一把的美名。还有你们,受了谢夫人的好处,身上衣,口中食,都是谢夫人的嫁妆所换,你们倒好,翻起脸要将恩人踩死,畜牲尚知恩,你们枉增年岁,枉生双目,连人都认不表,何谈报恩,死后入阴司,阎君一翻功德薄,你们一个一个都该下油锅。”
老者几欲吐血:“胡……胡……说。”
“当年谢夫人嫁他这穷书生,嫁妆里有一幅前朝名画《雉鸡图》,到如今怕是值得万金,谢御史还不曾变卖,好生收在家中,让人一翻就是。”
大理寺卿是个蔫坏的,他将谢知清给带到了衙前,听着楼淮祀和老者的对峙,喉中一甜,一口血喷出去,跌跌撞撞挥开身边差役,整个人抖得快要散架,天旋地转间颤声道:“你……这……是诬蔑之言。”
楼淮祀笑:“我从来有一说一,取《雉鸡图》示众于前,不是一清二楚? ”
跪着一个学生道:“纵有图,未必是真迹,仿间多有仿作。”
楼淮祀道:“有理!不如这样,悯王于书画鉴赏上颇有造诣,他又是堂堂亲王,不与朝臣往来,想来能禀公直言。”
那个学生与几个同窗对视几眼,咬牙点头。
悯王还没来,谢知清却知大势已去,又呕出几口血,扑倒在尘埃之中。
他一世佳名,今日过后,荡然无存,他一生所求,尽皆成空,纵是苟活于世,也要受人唾弃,恶名盈臭。一世的苦心,他这一世的心血……都化乌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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