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将到府衙, 前面人多堵道,车马不通,楼淮祀等了会,等得不耐烦,甩开车帘就跳下了车。卫放愣了一下,掩着脑门的肿包跟着下了马车。
还没走几步路呢,楼淮祀见前头立着一人,两眼一亮,忙伸手:“诶,老李!我外祖父不是国回宫了吗?你怎一人跑了出来?”
李内侍带着两个小黄衣,吐出一口气,道:“圣上让奴婢给小郎君传话:有你什么事?火急火燎、火烧上房的?跟只猴似得满街乱蹿。”
“怎会没我什么事”?”楼淮祀顿时不干了,上前一把搂着李内侍的肩,“老李,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小丫头的事我怎能置之不理,况且我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你透露一点,里面有什么玄机?”
“再有玄机,那也是京兆府尹的事,你这杀气腾腾的跑去干嘛?扰乱公堂?堂上审的是朝上御史大夫的案子,大理寺卿、吏部侍郎一同监听,你去干什么呀?”李内侍揣着手,“圣上说了,不许你胡闹。你要是关心,你就在外头呆滞着,不许进去生事。”
楼淮祀笑道:“我能做什么?我无官无职,一身白衣,不就怕小丫头胆小,被吓着,陪她在公堂上站着嘛。”
“小丫……呸,卫小娘子公侯千金,府尹没事吓她干嘛?”李内侍仍不松口。
楼淮祀整个人没骨头似得挨着李内侍,把李内侍都压得塌了肩:“我来时琢磨着这事有些不对之处,这府尹好似有些古怪……”
“胡说,京兆府尹端方稳重,为官也算身正。”李内侍不情不愿又添上一句,“圣上还说了,奴婢要是拦不住你,就别去回去见他老人家了?”
楼淮祀全不以为然,笑道:“这分明外祖父跟你说笑呢,离不得你伺侯。”
李内侍大惊失色:“唉哟,可不敢如此说话,奴婢是哪个牌位上的人?只有奴婢离不得圣上的,奴婢就是死也要跟在圣上身边。”
“老李,要不你跟我一道去?看着我,别让我胡闹?”楼淮祀大觉可行,揽了李内侍抬脚就走。李内侍一时不察,竟被他裹挟了过去,他一个内侍又上了年纪,力弱气薄,只得随着楼淮祀去。
卫繁姐妹三人站公堂都有些不知所措,堂上坐着的仨人,大理寺卿顶着冷硬的棺材脸,吏部侍郎抬着个下巴,倒是中间的府尹和颜悦色,笑眯眯的,只看着不大亲切,反倒像心怀鬼胎。
卫繁看得心里直发毛,再看看一边的谢知清,旧衣布巾,瘦削苍老,乍看与街头背手闲逛的老翁无异,细看便觉他目光有如霜刃,又利又冷。
谢知清见她直盯着自己看,敛容一笑:“小娘子,老朽脸上有什么样脏污?”
卫繁赶紧摇头,觉得谢知清还不如不笑呢!等她将目光移向谢老夫人,与老人家俩俩相对,卫繁惊得差点没有失声尖叫。她日常见的几位老人家,国夫人雍容富态,一天到晚都是乐呵呵的;隔房小祖母长年礼佛茹素,也是恬淡从容;便是谢家老太太,瘦归瘦,却也慈眉善目、颇为亲切。
眼前的谢老夫人却着实吓人,苍老得活似只剩一口气,露出的手瘦骨嶙峋,指甲又厚又硬还泛着黄,脸上薄薄的肉挂着千层万褶的皮,她背驼,脖颈前伸,颈间老皮扯着下巴尖。偏她又是一身诰命大装,那真是华袍裹着腐骨,锦绣包着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