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繁伸手摸着小肥狗毛茸茸的狗头,仍是气咻咻的:“我和兄长都当你受了家中爹娘的苛待,心中为你不平,谁知你竟是骗我们的,你爹既是楼大将军,你娘岂不是长公主?你嘴里的外祖父是上皇,舅舅是圣上?”真是皇亲中的皇亲,国戚中的国戚,在禹京横走、直走、竖走、倒着走都行。
“虽然不尽不实,但我爹和我娘一个二娶一个二嫁,皆非元配。我上面也确实有一个同父异母的长兄,我爹对我也确实非打即骂。”楼淮祀心虚道,“他粗莽武夫,半点不懂教儿,只知重棒之下出孝子。他要是错手打死了我,明岁,他跟我娘说不得就另生一个结实的来打。”
卫繁险些笑出来,忽记起自己还在生气,忙稳住神情,也有些心虚道:“楼将军教子颇严,我倒也有所耳闻。”
楼淮祀吃惊:“你长在深闺,怎会听到这些闲言碎语的?”
卫繁又是一声轻咳,不自在地拿指间抚着肥狗的肚皮,移开话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连俞先生都说起过你。”
楼淮祀更吃惊了,他师叔为了避开他爹,躲躲藏藏地跑卫侯府当教书先生,没道理自现尾巴:“俞先生说什么?”
卫繁道:“俞先生列了一张单子给我哥哥,又和哥哥道:你既不能建功,又无美德扬名,那至少不能惹下祸端。你心直口快,在外交友,应当有些避忌,免得交友不成反结仇。京中少年人,有可交亦有不可交的,有可得罪亦有不可得罪的。那张单子上,便有你的大名。”
楼淮祀酸溜溜道:“俞先生待卫兄真是一片赤心。”自己的师侄说诽谤就诽谤的。
卫繁藏起嘴边的梨涡,一本正经道:“俞先生说你:上皇娇惯,圣上宠溺,太后心疼,皇后溺爱,悯王维护,说你就是老虎的嘴边须,摸一下说不得就能惹来灭族之灾,沾上一点,倒霉透顶,要是见了,离得越远越好。”
楼淮祀鼻子快气歪了,他师叔非但诽谤他,还连踩好几脚:“你家俞先生摆明在骗你们。”
“俞先生才不会骗人。”卫繁护道。
楼淮祀两头吃醋,整个人酸得都快冒出酸气来,笑道:“就算不是骗人,那也是夸大其辞。一人若是恶名在外,鬼神避之,连多提一字都怕沾来晦气。俞先生跟个阔口缸似得倒了一大筐的话,可见他对我半点也不避讳。”
卫繁听后不由低眸细细思索,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绿萼在旁,觉得这姓楼的油嘴滑舌、花言巧语,忙附卫繁耳边:“小娘子,俞先生说的话和楼小郎君骗人是两码事。”她清清喉咙,道,“小娘子来外院好些时侯了,我们得回去了,再说了,小娘子这般和外男相对说话,于礼不合。”
楼淮祀哪里舍得放卫繁,抖掉廊外一株树上的积雪,翻身坐在枝丫上,半歪下身,狡慧一笑,隔着雕梁画柱,对着廊内的卫繁道:“那我们这般说话。”
卫繁掩唇顿笑,绿萼气得直跺脚。
“卫妹妹,我欺瞒事实,不敢狡辩。”楼淮祀正色道,“我只求你不要生气,跟先前一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