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早就备好了马车,车去谢府要过闹街,人多挨挤,走得便慢。卫繁在车内坐得无聊,偷偷掀开车帘一角,难得好晴天,街集份外热闹,人声鼎沸,嘈杂声纷乱喧嚣。绿萼、绿俏知她性子跳,不喜坐车,二人取了一包松子,剥出松仁递给她,也好打发时长。
卫府的马车却跟乌龟似得,越走越慢,之后干脆就停了下来。外头婆子一脸为难地过来,道:“小娘子稍安,街集上有人闹事,围了好些人,车一时过不去,要等巡街使过来疏散了人群才能走。”
卫繁好奇:“可知道什么事?”
婆子道:“打发小厮去看了,还不知究底,远打远就见车翻了,碎了好些酒坛子,这都能闻到酒味。”
卫繁抽抽鼻子,果然有酒味,清冽醇香:“还是好酒呢。 ”
绿萼急道:“小娘子还关心酒呢,也不知要耽误到几时,上门作客,迟了总不好。”
卫繁拈一小撮松子仁在嘴里:“我虽不风雅,但也知道赏梅落雪时最佳,你们看外面大日头,梅花都晒蔫了,还有什么看头。马塞车堵,非人力可为,怎能怨怪我们失礼。安心。”想想似有不足,对绿俏说,“绿俏姐姐,你叫婆子去买包酥琼叶,要张老四家的,哥哥说张老四家的最酥脆。”
酥琼叶也就炸得薄脆涂蜜的馒头片,绿俏哭笑不得,领命去车外吩咐婆子。
街这边一株百年老树下,或坐或躺或跪聚着几个乞丐,其中一个小乞儿仰天席地躺在那,垫着头,翘着腿,脚上套的破鞋露出脚趾头,脚趾头上系着一根线,线上拴着一只纸鸢,这纸鸢不过巴掌大小,飞在半高,跟只蛾子似得扑楞着翅膀。
他身边铺着一张破席,躺着一个老乞丐,很是惬意地阖着双目、晒着太阳。另一个乞儿跪坐一边,乱蓬蓬的发,木呆呆的眼,眉毛拧了十八道弯,眼见就能挤出苦汁来。
小乞儿扭头,很是不满他苦大仇深的样子,催道:“怎么停了?快唱,唱好点,不然怎么讨得来钱?”
苦脸乞丐翻翻死鱼眼,拣起一根筷子,移过一个破碗,半死不活地唱道:“被天席地,何用高床?褴褛春秋,何必紫裳?残羹饱腹,何佐醴尝?死生无定,何思虚妄?千秋月在,何望北邙?四海为家,我自在逍遥,哇哈哈,哈哈哈……”再哈就染上哭腔了。
小乞儿听罢,抬起头扫他一眼:“唉!未解其中之落拓自在。”
苦脸乞丐翻翻眼皮,不吱声。
躺着的老乞丐笑:“好了,就你事多,不要为难他了。再说,你这小调东拉西扯,乱七八糟,尽是自欺之语。”
“怎么就自欺了?堪破人世万物,洒脱不羁,天地任尔畅游……再说了,三年臭要饭,皇帝也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