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天,他一点儿也觉不出热,掌心发凉,沁了满手凉沁沁的汗。心中无比慌乱,格外迷茫。他帮不上忙,也没法感受到她此刻的痛楚。从没有什么事让他感到如此的无助。
这回过程无比的快。
不过半个时辰,外头就闻见一阵孩子的哭声。赵晋有些发怔,他一切自己听错了。稳婆含笑走出来给他磕头道喜,“恭喜赵爷,是个小公子,白白胖胖的!”
赵晋蹙眉望着她,“已经……?”
“可不是?待会儿将小公子洗干净抱出来给爷瞧。”
“太太呢?”他问,“她怎么样?”
稳婆笑道:“母子平安,太太这会儿有些脱力,已着人去端参汤来了,待会儿太太喝了补充补充力气,就能跟官人说话儿了。”
赵晋的眉头仍未松开,这么艰难危险的一件事,在旁人嘴里说出来未免太轻松,亲眼目睹过她头胎生产,让他意识到生孩子绝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是拿女人的命去换孩子的命啊。他顿了顿,道:“屋里可收拾好了?我……能去瞧瞧她么?”
——
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都退了出去。
柔儿刚换过衣裳,素白的绢纱里衣外罩了件儿缎子对襟窄袖褙子。头上勒着缎子镶珠子抹额,里衣还是立领,严严实实的捂着她。
“热不热?”他瞧她额上都是汗,刚擦洗过一回,又出了这么多的汗,身上还盖着锦被,帐帘放下来,整个人沐浴在闷热潮湿的空气中,这滋味不可能好受。
她靠在床头枕上,点点头,叹道:“没办法,得这么躺一个多月,不然老了以后哪哪儿都疼。”
赵晋“嗯”了声,他知道,她头胎没坐好月子,身子骨没养好。怀彦哥儿的时候大夫都说那孩子未必保得住,天可怜见,叫她平平安安生了彦哥儿,现在又生了这个。
他握着她的手,垂眼道:“你说,孩子叫澈儿好不好?我刚见他,眼睛干净透亮,像透明的湖水……心里头就有了这个字。”
柔儿说好,狐疑地打量着他,“爷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当时才怀澈儿时您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难不成您不喜欢澈儿么?还是您……”
赵晋拍了拍她的手背,“别胡说,我欢喜得紧,我就是……怎么说呢?我是觉得有些愧疚,对你……让你跟着我受了许多苦,里里外外操持着,我陪你的时候少,多数都是你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管着外头的家里一大摊事……刚才我在外头听稳婆说准备纱布啊,剪刀啊,叫熬什么止血的汤啊,我就想起你生安安那时……我还记得我绕过屏风朝你走过去时,从上头淌下来的血……我记得你每一声叫喊,我记得我把你抱上马一路疾驰的时候你紧紧攥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