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你要去考虑和研究的,扶苏。”白舒敲了敲他的头,“但是你记住了,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给了天下以太平,是辛苦耕作的百姓给了天下以昌盛。”
瞧着扶苏越发困惑的神色,白舒放轻了声音:“倒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有些事情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比如打造直道,连同长城,建立边塞,铸造宫城,修建陵墓,这些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情,若是不知停歇的密集操作,超出了百姓承担的范围,就会伤及国本。”
“所以仲父向父王谏言,”这件事扶苏是亲眼见到的,“父王才挪用了人手。”
“是的,这点君上真的很好说话。”只要将是非对错放在他面前,让他意识到有更优的方法,那么嬴政从来不吝惜于承认自己不如人,“但是扶苏,你要记住,在臣下眼中,君王从来都是无错的。”
这听起来和白舒之前的话自相矛盾:“但仲父不是刚说,父王做错了么?”
“他做错了,但臣子不能说‘陛下错了’。臣子可以婉转的提醒,变相的拒绝,但是不可以明面上说‘陛下你做错了’或者‘臣下这里有更好的方法’——当然,若是扶苏你,应该不会介意这件事。”
扶苏不明白:“父王会介意?”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仲父已经怼了自己父王好多次了。
“私下里你父王不会介意,但公众场合他会非常在乎这点。”与嬴政相处这么多年,白舒对于如何与嬴政相处交流已经有了一本子的攻略,这也是为何他的言行可以被称之为‘嚣张’,但嬴政却从未真正动怒的原因。
而现在,他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将这些攻略交给扶苏:“在你父王眼里,有利于天下的都是‘好的’,他自己的喜好反而是第二位的。”
这一点,扶苏已经听自己的仲父说过很多次了,于是似懂非懂的应了下来。
“知道周幽王么?”白舒翻了个身,拉过自己的枕头躺平在床上,“世人都说周幽王失国是因为褒姒,但是烽火戏诸侯——若是周幽王不下令燃气烽火,他的权威又如何会被他人视作儿戏呢。”
“一句妖妃在侧奸臣蒙蔽圣听便让他成了受害者,却忘记了天下大全皆在君王之手。如是君王贤明盛德,即便有美女在怀小人在侧,也能明辨是非。就算不能,却也是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的。”
“如果扶苏要如何知道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呢?”
“没人知道你是不是走错了路,”白舒不以为意道,“你怕什么,大秦花了两百年,数代人的积累才得意有了你父王一统天下的资本。你做不到,就交给你儿子去做,你儿子做不到,还有你的孙子,你的曾孙,你的后辈。”
“武王举鼎,哪怕是付出了生命,也必须去举——是因为他傻么?是因为他争那一时之气么?是因为他收到了别人的蛊惑么?”白舒侧身,将扶苏拢在怀里,轻轻拍打的他的后背,一如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