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很在意这个天下。”
“是挺在意的,”也没反驳,“以前还是秦王的时候,只想着年幼为质子的日子,便想要所有欺辱过我的人好看,要成百上千倍的报复回去。但那日当我站在台上,宣布为天下的皇帝时,忽然觉得那些事情毫无意义了。”
“这个天下打下来了,然后便是治理。治理七国之地和治理一国之地有什么区别,左右那些人乖乖听话也不过是因为如今我给的利足够诱人,手中的兵权足够强盛,令他们感到恐惧和震慑罢了。”说着,他示意性的指了指白舒。
天下至高的君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统一了又怎么样,这个天下分裂的太久,就算如今他们被冠以‘秦’之名,真心臣服归顺的又有几个?若是扶苏能力不够,我都能看到我死后的大秦,是如何的分裂与混乱了。”
注意到白舒的眼神,嬴政唇角一勾:“干嘛,我又不是那种听不进去旁人言的自大狂。”
“若他守不住,倒不如给了你。”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白舒,“不过是换个皇帝罢了,一统七国结束战乱的还是我,给这片土地刻上‘一统’印章的也是我,在我之前没有别人,在我之后,你们皆要称颂我的名字。”
“虽然我个人不是很在意后人会如何评判,但只要想到他们说‘你看以前始皇帝是多么信任武安君,武安君又是如何对待始皇帝的’,只要这样想着,朕就忍不住想要多活几年——等等,这好像有些自相矛盾。”
他蹙眉,真心的为只要自己活着就看不到这样有趣的画面而惋惜:“这样想想看的话,果然比‘君臣相和’的佳话更令人记忆深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朕不爽那些政务也已经很久了,考虑一下?”
白舒抽了抽嘴角:“你不是天天批到很晚,看起来很乐在其中的样子么。”
“朕有什么办法,这天下打下来难道还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嬴政翻了个白眼,靠在靠背上,“所以啊,你要是真的想要这个位置,赶紧趁着我还活着,把我从这些看不到头的政务里解放出来,这样你守着后方,我出去跑跑。”
完全不觉得自己正把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当皮球:“这么说起来你不是周公主的孩子么,天子之后,这个位置和你更配。”
“”白舒还能说什么呢,那些伤感在嬴政此刻的话语下皆变为了好笑,“这个时候你倒是想起来了啊,前些日子不还有人说:管他姓姬姓周,你说舒姓白,那舒就是白家的孩子么。”
“所以,你既然知晓朝上的动静,干嘛不去上朝?”嬴政哼了一声,“还假惺惺的在他们面前把虎符交了回来,做出一副朕卸磨杀驴看不顺你——唔,现在朕的确挺看不顺你的,你真的越来越碍眼了。”
往往能够直白搬于表面的话,才是最为无害的。
白舒同样懂得这个道理:“你这样,迟早会翻船的。”
“翻船?”嬴政将这个词在嘴里摸了摸,大概猜到了这词的用意,“如今七国一统,四海之内不见英雄,唯有你还能让我高看一眼,唯有这点,亘古不变——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你是友非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