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白舒打断了嬴政没有意义的假设,“世界上最多的就是如果,最不值钱的也是如果,真要是如果的话,我大概会做出‘如果我从未降生于此’的假设,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他说着只有自己懂得事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擅自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不曾降生?”嬴政不懂白舒这想法从何而来,他所知晓的白舒从不是这般负面的人,“你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若是没有你,如今的雁北还不知是何模样,雁北的百姓又会遭受怎样的磨难,更是无法想象。”
白舒嗯了一声,倒是没有多么沮丧:“只是忽然心生感慨,一晃,便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是啊,二十五年了。”嬴政微叹,看着摇摇晃晃试图站立的马崽,“幼时听你说‘七国一统,天下一家’尚且觉得是玩笑之语——白舒,你到底能看到多远的未来?”
站直身,白舒转身面朝嬴政:“王上想要臣看到多远,臣就能看到多远。王上为君,舒自为王上手中刀戟,为王上所用。生是秦人,死是秦魂,誓死追随。”
玩笑的语气,却是字句铿锵,比谁都要坚定。
而嬴政,他看着白舒,一如多年前的大殿之上,朝他的爱将伸出了手:“只要孤还在一日,孤便向你承诺,这日月所照,山河所至,皆为你可纵马的地方——便让大秦成为你的归宿吧。”
他伸手抓住了白舒的手掌,手掌再挪开时,一块青葱刻有雕文的玉佩安静的躺在白舒的掌心:“姬也好,白也罢,自此之后,你只是孤的武安君。”
“也只能是孤的武安君。”
秦王二十三年,秦并天下,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收天下兵器聚之咸阳,令工匠熔毁后重铸为十二金人,分置天下。
次月,令天下之法,度衡石丈尺皆尊秦制,令车同轨,书同文。集天下之书于咸阳宫内,布告天下制纸之法,又告以印刷术,使得过往沉重且昂贵的竹简退去,轻薄易写,造价便宜的纸张成为了百姓之间的新喜。
秦王二十三年,改王为皇,取缔谥号,以绝子议父,臣议君。又自称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同时改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为‘朕’。
秦国的臣子们站在台下,看着站于高台上身着黑色华服的君王,看着他头顶的十二冕旒因为君王缓步登台的动作,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光亮,四面飞扬的黑色秦旗烈烈,伴随着编钟恢弘的声音,震慑人心。
他这些年走过了很多的地方,见过很多人和事,如今终于得见眼前的景象——白舒仰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听着他宣誓天下的话,抬手捂住了眼睛——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阳光透过指缝,折射在了眼角被挡住的晶亮之上,映衬眼中那个身着黑色帝王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