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行走沙漠的旅人看见了绿洲,如风暴中漂浮海面的落难者看见了旅船,楚王抬手揪住了衣领,呼吸越发急促。
“像您说的,舒对王上还有价值,所以舒至今都可以逍遥在外。可您对那人没了价值,所以世人都愿意放任您去死呢。”白舒脸上的笑容灿烂,像是在同挚友谈论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话题——不,这本就是让他心生愉快的话题。
熊负刍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他知晓那熊悍并非自己父王亲子时的愤怒,想到了项燕来找他时的恐慌,想到了他知晓自己或许可以问鼎楚王座的欣喜,想到了当熊悍与熊犹死去后的轻松,还有当他知晓秦军将至的不安。
然后他看到了立于台下之人那双异域的眼眸,身上所有的躁动,心底所有的声音,就这样突兀的停止了私语。
有那么一瞬间,熊负刍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匹狼,一匹身后有尸山血海无数枯骨纠缠的狼。那双不似人类的琥珀色眼睛里倒映着所有的真实,映衬着世间的丑陋,因为看得清所以藐视终生,因为高高在上,所以一眼便叫人深陷其中。
忽然,就不重要了。
“你以为,赵政那个小儿真的会放过你么?”熊负刍向后一跌,落回到楚王座上,之前所有的癫狂与扭曲如潮水般褪去,“孤告诉你消息从何而来,你回答孤一个问题。”
“可现在,舒不想知道答案了。”白舒的声音轻快,转过身将楚王抛在身后,就想要离开大殿,“既然连您都是鬼谷子局中的棋子——和棋子,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但楚王如没有看见白舒的举动一般,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他自称张良,是韩国相张开地的亲孙。他此行,是为离间你与赵正,誓要覆灭秦国而来。”
正向外走的人脚步顿在了空中,原本站在白舒身后,因为白舒转身而与他面对面的蒙恬与扶苏,将白舒脸上闪过的震惊看得一清二楚。
“你可知你的父亲又是谁?”熊负刍的话还在继续,“若是秦王知晓了这一切,他真的还能容你么?”
第150章 银鞍照白马
“舒的父亲?”白舒唔了一下,发出了意料之中的恍悟声,“果然,自蔺相与廉老将军死后,他们依旧在继续往下调查啊。”
说不上是愤怒,也没有多少不满,平静的如在听别人的故事。
白舒这幅姿态超出了楚王的预料,男人看着白舒的眼神带有惊诧和疑惑:“就一点儿都不好奇你是谁?”
“舒还能是谁,”白舒抬头直视熊负刍的好奇,“如今的舒,是秦国的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