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胸口的怒火已经快要爆发了,但是对着此刻难得脆弱的自家主子,他能做的只有抑制,甚至还要做出不在乎的笑容:“您没做错,属下只是想要说如果您下次再做这种只涉及您自身的决定时,愿意和旁人商量一下就好了。”
对于大事,利对白舒放心的很。唯有这些关乎他自己的小事,他是完全不放心的:“将军,无论是喜还是钱山,甚至是您说的那些‘其他人’,都已经加冠成人了。他们自己做下的决定,定然已经早就想好了结果,谁都干涉不了。就像您的决定,您决意做的事情,旁人可有一次干涉成功?”
利继续他顺毛的动作:“没人需要为他人的举动付出代价,这不是您说的么?他们愿意为将军做事,是他们的决定,而既然他们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假设,既然他们已经决定慷慨赴死,将军应该为他们感到骄傲才是——”
“他们是为了让将军活下来而做出的牺牲,如今他们得偿所愿,将军反倒怨恨。这若不是对他们所有努力的侮辱,又是什么?”利低头,看着自家将军侧卧的面孔,看着他大大睁开的眼睛,“像是将军当年带着那五百骑冲出雁北时说的那样,少数人的死是为了多数人的生存,那么我们义无反顾。”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相信,将军会让这份死亡,变得更有价值啊。”
也许是有被安慰道,又或者是根本不赞同,白舒维系着他那副眺望远方的模样,这次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沉默。
利腾空的那只手揉了揉头:“属下和您讲过属下以前的事情么?”其实是讲过的,“既然没讲过,您现在又不想睡,那属下和您讲讲吧——”拉起了斗篷的帽子,罩在白舒的头上防止他受凉,放轻了声音,话语平板的连起伏都没有了,像是在念书。
就在这平慢的念书声中,利抚着大猫的手越发轻缓,等故事讲到第三遍,他听见膝盖上传来了轻微又缓慢的呼吸声,才停了下来:“主上?”如之前的那些试探一般,利轻声唤道,声音因为在寒风中说了太久而变得沙哑。
听见没人回应,他动了动冻得有些发麻的腰,小心的前弯去看膝盖上的人。大概是因为感觉到了震动,团成个团子的大猫轻声唔了一下,脖子一缩将自己的大半个脸都埋在了毛茸茸之中,皱起的眉头松散开来。
利被逗笑了:“睡着了倒是乖觉。”月光下,利注意到了白舒额间的花钿眼色,比他记忆中的要浅淡太多,若是以往还需要费心去遮,如今只需要稍微上一层粉就能够挡住了,“没了也好。”
他看着快要灭了的炉火,扭头示意站在他身后的亲卫小心避开右肩的伤,过来抱人:“点上炉子,叫人在屋子里守着点儿,叫他睡到自然醒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无论是利还是亲兵都知道这个自然醒,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后的事情。
但总是希望他能多休息一些的。
亲卫是白舒早在雁北就用惯了的,对其中分寸把握得很清。而利脸上的温顺和柔和也就之维系到那亲兵慢慢抱着人回屋:“查!”站在院子里,脸色瞬变,眼中有凶光闪过,“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找死。”
“什么?”士兵站在利的身后,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前一秒还是温和的样子,等着送走了将军却忽然变了脸。
“给我放开手查,”利沉着脸,“究竟是谁无视我的军令,把钱山的情况告诉了主上。”
“是!”士兵既然被留下守夜,自然是信得过,自然也是知晓他们刚刚收到的,关于同僚的那份谍报,“抓到后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