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便看见注视着沙盘的君主,嘴角勾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是么,他功夫这么好啊。”嘴上这样说着,却给了蒙毅一种对方并非是在夸赞雁北君的错觉。
又或者并非是错觉:“百步之外直取性命,”嬴政轻声道,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这样的人本就应该是我大秦的,”他松开手,盖住了视线中的江山图,心中已是按捺不住的兴奋,“这样的人,该是孤的!”
蒙毅读出了这种期待,他与嬴政是少年伴,对于自家君王见到贤才就忍不住想要收揽的性格已经见怪不怪了:“王上,臣下还是觉得那雁北君,留不得。”蒙毅保持着他单膝跪地的姿势,仰头看着自己的君王,“他既然”
“怕什么,”嬴政的手臂垂落,“不还有你们呢么。”他转身,看着跪于身前的蒙毅,“他若是真的背叛了孤,不还是有你们呢么。”满满的尽是信任,“只要有你,有蒙毅,有王翦,又李斯”他一口气说出了一串朝堂重臣的名字,“便是一败涂地,孤也不惧。”
听到这话,蒙毅脸上除却感动还有誓死效忠的决绝。有君上如此,如何不叫人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奉上前呢:“王上可要出宫?”
“自然,”余光瞅见了自己此刻身上的黑色朝服,“换身衣服再走。”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一见山大王了。将军既然都已经来了,那他的山大王离他难道还远么。
想到他至今不知姓名的将才,嬴政脚步一顿:“你与他同行一路,可曾注意到他对秦国有何看法?”他对雁北君也并非是不在意,毕竟对方有着和他记忆中那个已经有些褪色的孩童有着同样的名,虽然对方被赐赵国国姓之前不知姓氏为何,但嬴政相信当年自己那个耀眼的小伙伴,不会就此沉寂于时代的潮流之中的。
只是这样的在意,在惊采绝绝的山大王面前,就不够看的了。
“毅愚钝,”无论是为秦国,还是为了如今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的君王,蒙毅都不希望雁北君进入秦国的朝堂,“王上可知赵王派来行刺的最后一波刺客,手持的便是数年前王上所得精铁与钢缩短造出的器具。”
他希望能以此事规劝自己这位不知被哪个小狐狸精勾走了心神的王上,只是他的君王不仅没有感受到他诚挚的内心,甚至还被勾走了全部的理智:“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如是说道,“他也是赵将啊。”
顿时,蒙毅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可若他为赵将,又为何要将良方献于王上?”如果可以,蒙毅很像抓着自家君王的领子,要他清醒一下,“于赵国他是资敌,于秦国他是不忠啊,王上。”
“有什么不好呢,”嬴政看得很明白,“他的资敌助长了秦国的羽翼,他的不忠可曾真的做出有害赵国的事情?若是当年赵王在得了方子后立刻大兴锻造,这方子流传到秦国,又需要多久呢?”
无须太久,或许是被当做利益交换而来,或是被当做投诚的诚意贡献与新君,又或者是当秦国铁骑踏破赵国邯郸时搜刮而来——无论是哪种方法,都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况且,只是改良而已。”
旧器不能用了么?
能,只是不如新物好用罢了。
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嬴政看得很明白,将配方送交给他的山大王也很明白。他们不过是跳过了那不确定的等待时间,直接将对方带到了终点而已:“他可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太多了,阿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