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不知道山大王嘴里的‘他们’是谁,但想必对他来说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人,因为对方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要比之前提及他人时温柔太多了:“大王真的不想与我们一同去秦国么?有兄长的推荐,您定然能大有作为的。”
“不去,远。”想都不想的拒绝了,“现在的日子挺好的,逍遥自在的也没人管,为了那么一个可能,跑到千里之外的咸阳去?老子还没闲到那种程度呢,倒是有一日若是能以将军的身份入秦,所到之处无人敢拦,万人俯首。哼,那才叫愉悦。”
他这话倒是有两种意思,秦国的将军,又或者是赵国的将军:“再者说,做个大将军有什么意思,做摄政王——就是除却你家秦王老子最大——才叫意义。”白舒扭曲了‘摄政王’同时也有抓着个傀儡皇帝自己做幕后皇帝的意思,故意这样说道。
嬴政却笑了:“好啊,”他看着山大王,“若是王上能许以大王摄政之位,可愿与我们一并回秦?”他看着眼前满身散漫的青年,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大王之才远胜赵国那些官吏大臣,若能得大王,王上定不会如将军舒般将大王藏于暗处。”
他似乎在暗示白舒之前所言,将宝物束之高阁而不展露于天下一般:“大王既然心向秦国,又为何不亲自去秦国看一看呢?”他对秦国有着十分的自信,自信所有心怀抱负的人在看到咸阳后,都不会离开。
“啊,所以都说了,”白舒还是那副敷衍的口气,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跑道那么远去赌一个可能——当老子是傻子么?”哼了一声,“不去不去,你家大王若真有诚意,让他来边关请老子咯。”
就是因为知道不可能,才会这样在口头上争一个上风的:“话说你烦不烦啊,拿了你想要的东西麻溜儿滚离边关行不行。”向后一躺,又觉得束起的发冠太胳人,反手就拆了发冠,一头青丝铺洒而下,摊开在了草地上。
嬴政却是很久没有见到这样随性又洒脱的人物了,他看着白舒,看着他在夕阳照应下带有红晕的脸颊,扫过他飞扬剑眉和如有星辰镶嵌的双眸:“是因为不想,还是不能?”是因为太远,还是因为你放不下这些百姓呢?
在邯郸和咸阳见惯了不把人当人的高官,偶然出现了白舒这么一个视百姓重于权贵的人物,难免多有好奇,嬴政这样劝服他自己道:“徐夫人说,当年雁北边关无人坐镇,粮仓空虚人心动荡,是大王您挨家挨户的去求,甚至不远万里跑遍了周围的粮户与富贵人家,才熬过了第一个冬天。”
这自然不是徐夫人的原话,但嬴政想要从山大王这里知道,徐夫人嘴里的‘臭小子’事究竟是‘将军舒’还是‘山大王’。
“哦,假的。”白舒的话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完了一场满是苦难的电影,虽然有同情但是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感慨,“那老头子可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明明是老子后来抄了他们的家,凑够了冬天的粮食。”
嬴政看着山大王脸上不变的懒散,无法判断这究竟是真话还是玩笑的遮掩,又或者两者皆是:“便是初来乍到,也能看出边关的百姓信任您,就连我们在茶肆里打探了一下这边关的情况,都被老板给通报了呢。”说着,他笑了起来。
“啊,所以早就要那群人不要多管闲事儿了,”白舒扯了扯头发,得意多余责怪,“脑洞那么大也就算了,怎么嘴巴还这么闲——行了你真的很烦哎,不去,不去,太远了!等哪天不需要办手续说走就能走的时候,再考虑一下跨个国境线,去你们咸阳看看吧。”
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白舒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浅黄色方片:“这玩意儿叫做‘纸’,” 他递给了嬴政,“虽然还有点儿脆的易碎,但总归比竹片要容易携带多了。”他食指和中指随意夹着的样子,到时看不出他所说的‘易碎’。
嬴政自然看到了被那食指压着的,那个清晰又鲜艳的黑色秦字‘秦’。字写的很好看,行云中似有凌厉的刀锋自字中扑出,刺入眼眸:“纸?”他看着白舒手中写着大字的薄薄方片,“大王这是何意?”
他在看到这物时,便知这小小一个巴掌大的物件,会改变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