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邯郸的纸醉金迷,当白舒随着廉颇一路向北前行,周遭的环境和风景也逐渐发生了变化。那些勾栏雕琢逐渐变为朴素的木板,那些随处可见衣着华丽的行人也逐渐被布衣民农所取代,甚至连性别和年龄也逐渐发生变化。
“是什么让你想的这么入迷?”拢着白舒,确保他不会因为人小力轻而被颠下马,“瞧着你这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给老子添麻烦了。”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多么的不讨喜的廉颇如是说着,“一时竟然还有些小小的不适应呢。”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夹了夹马腹,感受到主人召唤的马加速向前跑了两步,而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和冲力让白舒没能稳住自己,一头仰到了廉颇的怀里,然而紧接着他就努力直起身,维持自己的坐姿。
看着明明摇摇晃晃,令人看着便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栽下马的小豆丁,却一定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如此身子笔挺努力维持风度的样子,使得廉颇越发想要使坏了。
而他也这么做了,与他相伴多年的老马与他心有灵犀的往边上踏了两步,让自家主人成功又揽到了一个没坐稳的少年。
“你够了啊!”白舒又如何看不出廉颇正在使坏,本着寄人篱下的态度他本不好说什么,可是廉颇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他的作态真的很令人恼怒,“我不就多解手了几次么,你不都已经在路上颠哒着给我报复回来了么?!”
“那可不一样,”瞧见白舒是先忍不住的那个,廉颇心情愉悦的哼哼了两声,“你浪费时间那是害得老子掉队,可老子赶路那是为了追上大部队弥补你拖延的时间。为了追上大部队所发生的那些颠簸,怎么能叫折腾你呢。”
所以其实你也知道那些颠簸是你折腾出来的对吧?!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他就坐在廉颇的怀里,如果不是因为他人太小,这个年代又没有马上三件套帮助他施力控马,如果不是现在主权在廉颇的手里,白舒发誓他绝对会和廉颇干一架的——去他的尊老爱幼,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你在骂老子对吧?”廉颇都不需要看白舒的脸,便是对着白舒的后脑勺他也能够猜到少年在想什么,于是一巴掌乎在了白舒的头上,“要心怀感激啊小鬼,如果不是老子的话,你一步一步爬到能从军,还需要很多年呢。”
面对这个一口一个‘老子’的家伙,白舒只觉得自己自从漂洋过海穿越时代来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动过的真火,在蹭蹭蹭的向上窜:“才不是这样,”毕竟还是个少年人,他扭头大声的反驳,“便是没有你,再过上六七年,我便也能够戍边了。”
“那可不一定,”廉颇哼哼着,语气还是那样的满是玩笑之意,可低头注视着白舒的眼神中是纵容和藏得很深的慈爱,“没准儿再过上十年就天下太平了,别说是从军戍边了,就连后勤那些兵,都不再招新人啦。”
白舒并未注意到廉颇的神情:“呵,只要有脑子的,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七国中不乏野心昭昭的人物,自长平之战后,这几年诸国虽然没有了大的战争,彼此之间却也是你来我往的试探,摩擦不断。
“哎,现在果然骗小孩而越来越难了。”廉颇嘴角上扬,假装自己在为白舒的敏锐而苦恼,“也是时候告诉你了,老夫和蔺相打算推行一项新政,就叫‘志学之年(十五岁)不得从军’如何?”
“呵,你倒是先颁布这个新政啊。”白舒斜视了一眼廉颇,扭头看路,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不相信,“你要是能劝动赵王,甚至劝动太子偃不再强征士兵,甚至不再征用少年兵,那从此之后你说一,我绝对不说二。”
长平之战之后,因为秦国大量坑杀了赵国的年青一代,导致赵国境内劳力大量缺失,莫要说是十五岁以下了,五六岁跟着家中长辈一同谋生都已经是常态了。如今才不到十年,劳动力还没能补起来呢。
廉颇看着怀里少年黝黑的后脑勺,脸上原本挂着的浅笑淡去,转为了忧心和更为深沉的期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