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母,还是不必了——”

沈陶陶的拒绝声淹没在陈氏的嗓门之下,而府内养着的郎中也很快被人请来,顶风冒雪地赶到了灵前。

她在宋家,向来只是个透明人,没什么说话的份儿。这一点,沈陶陶倒是认得很清。

眼看着郎中已经走到跟前了,她便也就认命地伸出了手,想着左右也不过喝一副驱寒汤药罢了。

郎中用布帛盖在她的手腕上,细细地诊了一阵,面色倏然一动,起身对沈陶陶一躬到底:“脉象滑而有力,如按滚珠。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啊!”

灵堂内的气氛顿时一滞,满室昏黄的烛光在寒风中摇曳不定,照在沈陶陶手中的灵位上。‘亡夫宋珽’那几个泥金大字仿佛字字皆要泛出绿光。

“不是——我没——”沈陶陶张口结舌,慌忙将自己的手腕往人家郎中手里塞:“您再诊诊,再诊诊,一定是诊错了!”

郎中避开她的手,捋着自己的羊角须笑道:“夫人说笑了,老夫行医三十载,从未出过差错。您的脉象,确是喜脉无疑!”

“这绝无可能!”沈陶陶瞪大了眼睛,一张小脸煞白。贝齿咬紧了下唇,终于横下心来,伸手去解自己束紧的丧服袖口:“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话音未落,一直跪在她身后的陪嫁侍女云珠便哭喊着扑了上来:“夫人,事情都已经败露了,您就认了吧。”

沈陶陶猝不及防,被她猛地一推,便一头撞在宋珽的棺材角上,粘稠的液体奔涌而出,身子霎时便软了下去,眼前的视线也迅速朦胧起来。

隐隐约约间,她听见云珠在身旁绘声绘色地讲她与外男偷情并珠胎暗结的故事。

宋家人既惊且怒,灵堂中乱作一团,厌憎唾弃声不绝于耳。

最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此女不知廉耻,必得沉塘以正家风!”

于是寒冬腊月里,沈陶陶被一张破席裹了,丢进了乱葬岗边的野塘中。

冰水混着碎雪一同灌入口鼻之间。沈陶陶清醒了一瞬,身子却迅速被冻得麻木,如一块乌石般沉沉向下坠去。

挣扎间,白色的斩衰袖口散开如蝶翼,净白如瓷的小臂上,一枚守宫砂赤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