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说,今日一定要亲眼见到陛下,否则她就要在明日早朝,当着众臣的面,撞死在大殿。”
杨逸听了,担忧道:“要不,陛下还是召见一下。毕竟是亲姐,不是外人。”
云郁蘸了蘸墨,走笔道:“朕现在没空料理家事。今夜要写好大赦的诏书,追封安抚的诏书。新的官员任命名单,也要拟定。还要给派任到地上的诸王写信,各州郡的士家大族写信。寅时还要去太极殿升朝。”
杨逸道:“任城王、始平王的丧事,总要有人办……”
云郁有点来气:“朕说了,先停灵王府,暂不下葬!听不懂朕的话是吗!”
阿福看他要发火了,忙道:“奴婢去劝。”
阿福拖着疼痛的身子,竭力走到殿外,只见丹墀下立了个女子。这女子,外貌跟云郁,竟有七八分像。阿福可算知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八个字是形容谁的,准是形容殿外这棠梨般鲜艳又娇滴滴的美人儿。美人儿面若满月,肤光胜雪,红唇皓齿,目光流盼。一身洁白素衣,神情冷若冰霜。
阿福惊见她手中带着剑。剑是拔·出来的,雪白的剑锋隐在衣袖后。她冰冷傲然冲着大殿道:“陛下有何难事?连自己的亲姐也不能相见。舅舅舅母现在都呆在宫门外,姑父姑母也在宫门外,没有旨意不得入宫。他们已经等了一天一夜,整整十二个时辰没有吃喝休息。陛下的亲兄弟,现在装在棺材里,灵柩在王府停了一日夜。还有陛下的堂兄弟、族兄弟,叔叔伯伯,还有姑舅家的表兄弟,几位姑父,尸体全都停在自家的灵堂。陛下自从河阴回来,却一直躲在寝宫里不肯见人,只召见贺兰逢春,还有他手底下的大臣。封回死了,你把封隆之也撵走。这个社稷,陛下是不想要了吗?自己的亲人,陛下也不想要了。”
云郁听的嗖一下,从御案前站了起来。待要往外走,却看到她肘后有剑光闪耀,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谁让她带剑进宫的?赶紧去,把她的剑下了!”
宦官匆忙出去。
“陛下有旨,请公主将手中的剑交给奴婢。”
公主向着殿门,道:“陛下要收我的剑?陛下以为我是来行刺?这把剑不是用来行刺陛下,是用来杀我自己的。今夜见不到陛下,我就举剑自尽。”
“公主您还是请回吧。”
阿福不自禁地红了眼眶,曲膝往地上跪下:“陛下现在,经不起伤心了。”
公主听了这话句,瞬间泪流了满面,望着殿门道:“我三个弟弟,五天前出了城,现在回来两个,都是尸首。浑身是伤,鲜血流尽,被人用乱刀砍死。要寻仇,不知道该向谁。还有一个,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话也说不着,面也见不到。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只想亲眼看他一眼,亲耳听他说一句话,让我知道他平安。”
云郁始终没出去。他站在殿中,仰头,长出一口气。眼角有泪痕亮晶晶的,宛若银色的小溪。他抬手拭了一把泪。